【菊耀露】   不調和

 

「傷口癒合的不錯。」伊凡一邊將繃帶纏在王耀的身上,一邊說。

「都過了好一段時間了阿嚕。」

「好了喔!」將王耀抱入懷中,一手把玩著他垂下的髪,「還會痛嗎?小耀心裡的傷口好了嗎?」

換來的,是有些僵直的身體以及沒有字句的沉默回應。

知道自己問錯了問題,伊凡稍稍低下了頭,「對不起,小耀。」

輕輕的搖了搖頭,王耀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到了伊凡身上,小小聲、近乎氣音的說:「或許……四年還是不夠吧……」然後閉起了疲憊的眼睛。

「晚安。」在王耀的頰上親了一下,伊凡露出微笑。他將懷裡的人又抱緊了一些。

 

唰─

紙拉門被拉開,本田菊穿著一身整齊潔白的軍裝,隨身的佩刀放在一旁,跪坐在走廊上,身體也壓低到了最低的姿態。

「快進來吧,本田。」嚴肅的聲音從房間的更裡處傳來。

本田菊移動了位置,將紙門拉上以後,他走到一張矮桌、一個同樣穿著軍服的人面前,再一次的跪下行禮,然後唯襟正坐。

女仕端著一個放著茶杯和茶壺的拖盤走進,將茶杯放下、茶水注入杯中之後,依著另一位的指示將茶壺放下便將紙門拉起,離開了。

「本田,你現在對俄羅斯佔有中國東北的大片土地有何感想?」男人看著手中杯子裡的茶水,問。

「……閣下指的是甚麼?」稍稍瞇起眼睛,本田菊慎重的問的更明白一些。

「大日本帝國的恥辱,你覺得洗刷的時刻到了嗎?」男人銳利的眼神掃過本田菊,手中的茶像是飲酒一般豪邁的喝下。

 

伊凡‧布拉金斯基

 

從來就不願意忘記的這個他極度厭惡的名字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浮現在腦海。他還沒有忘記那一次他擅自替王耀對東北提出歸還時候的輕視眼神,以及提出軍事威脅時的那個燦爛笑容,每一個,他都清楚的印在腦海裡,沒有任何一秒遺忘過,彷彿只要忘了,就是變相的承認自己還是很弱小,還是那個任由外國侵擾欺負的日本。

 

本田菊看向眼前的上司,眼神很是認真:「如果閣下願意對我方的勝利下注,那麼隨時可以反擊。」

往自己的茶杯裡倒入茶水,等液體靜止之後,男子看到杯中的茶梗立了起來。那是好事即將發生的表徵。

男子微微勾起了笑,將茶杯推到了本田菊的面前,「那麼,我等你的捷報。」

 

西元190428,日本正式宣佈與俄國斷交。

 

本田菊在眾多軍隊中穿梭,忙碌的指揮、調度、修正各項事宜和計畫。然後,在夜幕低垂、月黑風高的夜晚,無數艘裝備齊全、補給充足的軍艦緩緩出港。

 

眾多軍艦在一個港口的外海停下,本田菊凝視著不遠處停靠許多外國船艦的海港,緩緩抽出腰間的武士刀,舉起,然後,揮下。

碰!

不知道是己方的那一艘戰艦率先射擊出去的砲彈正中另一方毫無防備的軍艦,接著,砲彈像是萬箭齊發一樣向著被攻擊的那一方落下。

 

西元190429晚間,日本分別在中國旅順港以及朝鮮對俄國發動突襲。

 

「布、布拉金斯基先生!剛剛、傳、傳來……!」

一名屬下急切的推開房門,嘴裡本來喊著的話語卻硬生生的打住,然後安靜的退到門外並且將門再次關上。因為伊凡比了個要他噤聲並且先到外面等候的手勢。他才剛把熟睡的王耀放上床而已。

將被子蓋上,伊凡輕輕在王耀額上印下一吻,低聲說了一句:「祝一夜好眠,小耀。」

又盯著王耀的睡臉看了好一陣子,伊凡才舉步離開房間。

 

「怎麼了?」連瞄一眼屬下都沒有,伊凡只是神情冷冽的望著已經有著春意的庭院。

「是、是!剛才傳來日本偷襲我國在旅順、朝鮮的戰艦,因為事出突然來不及防備,已經有好幾艘船艦沉沒了!」

「……昨天才宣佈斷交,今天就立刻攻擊了是嗎。」伊凡微瞇起眼睛,紫色的眼瞳流露出狠戾,「馬上整頓剩下的軍艦,準備予以反擊。小小日本也想和我俄羅斯抗橫?」

下屬接下命令,對著伊凡行禮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回頭望了房間一眼,伊凡舉步走出宅院。

 

等到完全聽不到腳步聲、也看不到人影之後,房間裡應該躺著的人坐了起來,雙眼無神的。

 

海上砲火相接,火光和黑煙將海上的那片天空勳的漆黑渾濁,沉沒海底的戰艦不計其數,戰況逐漸趨於膠著。

本田菊坐在指揮室的桌子前,位沒有更進一步的勝利訊息的戰況煩惱。

「原本使用的戰術已經無效了,無法將俄國的船艦封鎖在港口內,但是卻沒有新的戰術替補,怎麼辦呢?」腦袋裡已經運轉過好幾個替代方案了,但是都被自己以諸多理由推翻掉,所以現在沒有半點頭緒的他只能繼續緊皺著眉頭。

叩叩!

「本田閣下,在下將報告書送來了。」緊接在敲門聲之後的,是在這次戰役擔任副官的人。

「請進。」

本田菊沒有去注意副官的動作,只有從聲音來判斷他開了門、關了門,然後把東西放在自己的桌上。可是,很久都沒有聽到人出去而發出的開關門聲,讓他疑惑的抬起頭,正好對上了站在桌前不遠的副官。

「還有事嗎?」

「不知道本田閣下願不願意聽聽看在下的策略呢?」

本田菊愣了一下,才說:「你說說看吧。」

 

砲聲隆隆,船艦之間砲來彈往,隨時都有船艦被擊沉,有的明明沒有被砲彈擊中,卻也莫名奇妙的沉入水中。是魚雷,日本的軍艦以海面上的彈藥還有海面下的魚雷來攻擊俄國,為數不少的俄國戰艦被擊沉,船上的士兵無一倖免的和船艦一同長眠於外國的海域。

俄國方面對這樣的情況感到不可思議。一個東方的小島國怎麼能夠和它這樣的大國相抗衡到這種地步?

 

叩、叩、叩、叩、叩……

伊凡微瞇起眼睛,看著窗外的一片鳥語花香,手指規律的敲著用高級木材製成的辦公桌桌面。凝重的氛圍,長官的沉默都令限在站在桌前的下屬感到不安而且冷汗直流。誰知道他們那個思考模式難以了解的上司在想些甚麼?

「援軍還沒有到嗎?」

交戰兩個多月,己方一直處於劣勢,還被逼到必須向祖國請求援兵的地步,這一點讓伊凡打從心裡感到不快。

「是、才剛出發沒有多久,距離加入戰局還需要一段時間。」

「是嗎。」露出寒冷的微笑,伊凡將自己的配槍卡進了子彈,「那就改變應戰方式,替援軍爭取時間吧。」

或許那時候已經不需要援軍了吧。伊凡這麼想著。

 

本田菊在自己的房間裡來回踱步,剛剛才得到的最新情報令他憂慮─俄國的援軍已經從莫斯科出發。

「援軍嗎……那得加快腳步進攻了。」拿起放在桌上的、已經有些陳舊的紅色中國結─那是很久以前,王耀親手編給他的,緊緊握在手裡,「應該是要結束戰爭的時候了。」

耀君,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面了,雖然不知道你會用甚麼樣的眼光看我……但是我還是很期待。輕吻手中的中國結,本田菊的表情很柔、很柔。

 

王耀修剪著牡丹的枝枒,春末的陽光已經有些刺人。

「好像有點熱阿嚕。」拉了拉自己的領口,抹下額上的汗珠,他瞇起眼睛望向天空,「快要夏天了呢阿嚕。」

露出微笑,王耀繼續使著剪刀,細心而專注的修剪著自己珍愛的花卉。

「痛!」不知道甚麼時候恍了神,剪刀一個不小心就往自己扶著花朵的那隻手劃去,痛得他慘叫了一聲,眼角泛著點點淚光。

一隻大手伸過來將他的手拉了過去,在王耀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手就已經被拉到了唇邊。

一陣溼熱感傳來,伊凡正舔著王耀剛剛被劃出來的傷口。

「伊、伊凡!」王耀紅透了臉,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卻是連動都沒有動,還是被緊扣住,只好改成言語上的制止:「別、別這樣!」

滿意的勾起嘴角,伊凡停下舔舐的動作,一把將人拉進自己懷裡:「怎麼會受傷?」

「不小心閃神了阿嚕。」

王耀抬起頭,黑亮的大眼疑惑的眨了眨,「怎麼會來這裡阿嚕?不是應該很忙碌的嗎?」

輕啄了王耀的唇,伊凡笑了:「想你了。」

「甚、甚麼啊!」臉頰一下子變的通紅,王耀羞窘的把自己整個埋在伊凡的懷裡。

笑容更加燦爛了,伊凡直接將人打橫抱起,理所當然似的走進離花園最近的房間。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有的時候也會雙方都沉默,就這樣靜靜的等著是誰要先開口挑起話題。或許兩方都有話想要說,卻都不知道怎麼說,也可能覺得說了也於事無補。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當最後一滴茶水被王耀倒入杯中的時候,伊凡開口了─

「小耀怎麼看待我和本田君的戰爭呢?」很認真的眼神,很認真的語氣。

輕輕的放下手中的茶壺,王耀盯著眼前的茶水,眼神很沉靜。一隻小鳥飛到了窗台上,王耀轉移了視線,看著那隻不知名的鳥兒在窗台上吱吱啾啾叫了幾聲之後,又再一次展翅飛翔,消失在視線之外。

然後他淡淡的開口:「鳥兒長成了,是會離巢獨自生活的。而菊現在,就是那已經不需要我再為他擔心的孩子,而是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國家了。縱使,他想發動戰爭,或是對誰發動,都不是我能插手,或是他會來詢問我意見的時候了。」

「……那麼,小耀。」抬起稍稍垂下的紫眸,伊凡定定的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人:「你希望,我,和本田君,誰贏呢?」

可能這個問題會令王耀為難,或許聽到的不是自己想要聽到的答案,也許這個問題十分孩子氣吧,但是伊凡就是想要知道,從他和日/本交戰至今,淪為兩軍主要戰爭舞台的中/國真正的想法是甚麼,所以,他才會這麼問,問的這麼直白。

王耀沉默了,眼睛盯著方才喝完的空茶杯,一句話也沒有回答。

靜,沉重的在這個房間裡、面對面而坐的兩個人之間蔓延。

當伊凡近乎要放棄等待答案,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王耀那不同於平常的冷靜聲音響了起來。

「……菊是我的弟弟,雖然,放在你們兩個身上的感情不一樣,但是……」黑色的眼對上紫色的眸,很堅定:「我希望,兩個人都可以不要受傷。」

「……如果兩方和解了,那麼在和解之前的對戰中死亡的士兵和耗費的戰力就沒有任何意義,畢竟,會願意付出犧牲就是為了那最後的勝利果實不是嗎?」伊凡淡淡的回應,對方的回答不盡他意,早就是預料內的事情了。

沒有等王耀回話,他就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沒有說句再見就逕自離開了。

 

那樣的天真,會再次令你嚐到苦果的,小耀。

望著伊凡帶著點失望和宣示離開的背影,王耀在完全看不見他之後,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對戰況不聞不問,甚至刻意忽略這場戰爭……不就是我軟弱的對你所問的問題產生的逃避心理嗎……」一邊是你,一邊是菊,不論是哪一邊敗了,心裡都不好受的啊……

 

 

本田菊發動的攻擊越來越猛烈,也越來越沒有人性,到了最後,甚至讓自己的士兵當成肉彈對俄羅斯的堅固防禦進行攻擊。伊凡先為這樣的戰術吃驚了一下,但是抱持著奪勝的心態,就算對方犧牲再多的人也不可能放鬆防守,最好,讓他兵力枯竭自動認輸。

 

但是,出乎意料的,三次攻擊,投入十三萬兵力、一百五十多天的不怕死攻擊,卻以不到一半的人員損傷攻破要塞,日軍將俄軍全數殲滅。

 

 

西元1905526,日本夾擊俄羅斯支援艦隊,在日本海發生大規模海戰。

同年528,日本將俄羅斯艦隊殲滅。

 

 

日方的船艦上,阿爾弗雷德正在和本田菊談話。

「日/本,俄//斯的戰艦甚麼都給你毀了你還要繼續打嗎?」一隻手拿著漢堡晃來晃去,另外一隻手撐著頭,阿爾弗雷德看著本田菊,「不如簽約和解吧?以你戰勝國的身分,想要的都可以要他吐出來。」

「……據我所知,他不是一個會輕易認輸的人。」

「喔,他的上司已經答應簽和約了喔,就差你這裡接不接受了。」吞下最後一口漢堡,阿爾弗雷德擺了擺手。

本田菊愣住了。

「所以,你怎麼說呢?」

然後,本田菊點頭了,「好。」

Hero就是在等你這句話!」

 

 

本田菊輕輕推開自從上一次傷了王耀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的屋子的大門,心情很是忐忑的他在沿路上都能看見自己當時所做的破壞行為所留下的痕跡。有段不短歷史的宅第在這些傷痕添加上去之後更讓人有歷經滄桑的感覺了。

宅院挺大,靜悄悄的,本田菊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看到任何人,過往的記憶告訴他,現在的這個時間,他會待在他最常待的那個房間裡面,或許是發呆,也或許是在看那些古籍。

憑著記憶在迴廊裡左彎右拐,最後,他停在一個房間的門前。遲疑了一下,他還是將門直接推開,沒有先敲門告知對方有人要進來。

王耀正坐在桌邊磨墨,突然被推開的門令他嚇了一大跳,而站在門口的人更令他的心跳一度錯了拍子。

「……菊?」放下手中的墨條站起,他還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贏了。」將房門關了起來,本田菊移到離王耀只有幾步遠的距離後停下。

「……這樣啊……」王耀垂下了眼眸。

「耀君為甚麼失望?因為贏的不是俄//斯?」聲音有點冷了,他又向王耀前進了幾步。

「菊,你……」

「嗯?怎麼了嗎?耀、君。」明白對方驚訝的是甚麼,所以又再加強了那兩個字。

「還是說,你的名字,只有他能叫?」將自己的唇印上他的,不想聽他的回答,就怕他的回答會是自己所害怕的。

 

他不想只當弟弟,從來就不想。

 

王耀奮力將欺上自己的本田菊推開,一臉驚慌的問:「菊,你怎麼了,敲到頭了所以才會變成這樣的嗎?」

本田菊皺了皺眉,一把將王耀推倒在桌上,本來放著的毛筆因為搖晃的太大滾到地上去了。

趁著王耀還沒有回過神來,菊一手壓住王耀的手,另一手將紅色唐裝上的釦子解開,還不忘從白皙的頸部一路向下吻去。

「菊、停下來,住手!快住手!」沒有被壓制的另一隻手用力推著本田菊的身體,掙扎期間揮到了一旁的硯臺,落地的瞬間伴著清脆的聲音碎裂。

「本田菊、停下來!那、那裡不、啊─!」

 

 

本田菊赤裸著上身,坐在床畔看著昏睡在床上的人。王耀本來綁的整齊的髪散開了,衣服凌亂不整的裸露出帶有紫青痕跡、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白皙胸膛,下半身根本一點衣料也不剩了。

撩起一小撮黑髮,本田菊的眼睛裡有著愧疚。

「耀君……我、喜歡你,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

用了錯的方式還傷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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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