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蒼谷

「看看誰來了？這是你們的新弟弟阿嚕！叫做香/港喔阿嚕！」

一路上都緊握著我的手、比我高大、據說是我的大哥的男人，在帶著我進入房屋之後，把我帶到了三個人的面前。

菊的聲音很溫和，他摸了摸我的頭，笑著對我說了聲歡迎。我對他的感覺是，很溫和，一整個人都和溫和畫上了不知道幾個等號。

勇洙很活潑、很有精神到讓我覺得不可思議。他除了說歡迎詞之外好像還有要講些甚麼，可是才剛吐出一個音就被大哥捂住嘴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不解的望著死命捂住勇洙的嘴巴、不給他說話的大哥還有一直想掙脫大哥的勇洙，很疑惑。

「常常這個樣子，不過平常不會這麼激烈。今天有你在，所以大哥才會想要讓勇洙的震撼性話語少一點。」

菊微笑的輕拍了我的頭，說：「那裡還有一個人喔！」

我順著菊的眼神看過去，才看到了他說的那個人。長長的頭髮批在腦後，一襲粉紅色的衣服和有著刺繡的鞋子，一個女孩站在那裡。

或許是注意到我正看著她吧！她愣了一下，才有點不好意思的小跑步過來。

「我是台/灣，請多指教喔！」她漾起了燦爛的笑容，原本我預想的羞怯彆扭連一點點都沒有。

「請、請多指教。」反而是我被她的笑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花叢之中 有我們的影蹤
蝴蝶飛過 編織燦爛笑容
 

「灣姐，我們要去哪裡？」

已經在小巷小路裡走了好一段時間，香/港只知道自己被台/灣拉著袖子轉了好幾個彎而且還是一下往右一下又往左的那種，他都快搞不清楚方向了。

「快到了，小香在等一下下。」這麼的回了一句，台/灣仍然帶著香/港在巷弄裡穿梭。

本來的小巷子越來越寬，建築物也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草木植物越來越多。最後，樹木代替磚砌的房屋，青草覆蓋著泥土地，小巷子也被動物所踩出的羊腸小徑取代。

不時傳來的啾啾鳥鳴，新春初發的嫩芽在陽光下昂然挺立等著吸收更多的營養好作為成長的必需，整個環境清幽而令人感到舒適。

「灣姐……」又喊了一聲，畢竟距離台/灣上一次說快要到了這句話時已經過了快二十分鐘。

「小香，這次真的快要到了、真的！」

「我們偷溜出來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香/港淡淡的提醒。

「唔……反、反正都溜出來了，就、就不要管那麼多了吧！」明顯對香/港說的話有所顧忌，但是台/灣還是選擇繼續走下去。

兩個年紀大約十歲左右的孩子，趁著家裡兄長都不在的時候，女孩向男孩提議到家外面玩，女孩還說，上次偷偷溜出去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好漂亮的地方。因為女孩想要出去，男孩也就跟著一起溜了，所以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男孩被女孩拉著袖子不斷穿梭於小巷、走在蜿蜒小路上，自己卻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的情況。

「啊！小香，你看！這裡很漂亮吧！」

就在香/港恍神的時候，走在前方的台/灣突然停了下來，害他差一點撞上。

順著台/灣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整片由花和枝葉一起構成的自然地毯，各色的花朵和綠色的葉子鋪在那被一旁樹林圍起來的小凹地，還有幾隻蝴蝶在其中翩翩飛舞，感覺就像是被群樹保護著一樣。

台/灣高興的拉著他的手，臉上綻放的笑容燦爛無比。

靜靜的看著台/灣的笑容，雖然只有看到側邊但是還是讓他感到有一些悸動，不自覺的，一向如同冰山的臉龐也微微勾起了淡淡的微笑來回應女孩。

「小香，我們到下面去好不好？在上面好像有點無聊……」台/灣用有點哀求、有點撒嬌的語氣對著香/港說。

香/港點了點頭，這時候他的表情已經回復成和以前一樣了。

兩個人小心的從草地上滑下去，一下子沒入了花海之中。都探出頭來的時候，兩個人剛好面對面。然後，相視而笑。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他們站在大門前，躊躇著到底要不要推門進去。哥哥生氣的表情已經想像得到了，雖然哥哥生起氣來好像也不是那麼凶，但是兩個人還是會感到害怕。

「小香、灣兒，為什麼站在門口不進去呢？」溫潤的聲線從兩人的身後傳進他們的耳朵。

嚇得兩個人都有些顫抖。驚慌的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穿著深紫色和服的菊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們。

菊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到現在才回來，所以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

香/港和台/灣對看了好一會，台/灣才吱吱唔唔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菊聽著，起先皺了皺眉，最後卻露出了微笑。

「你們這樣會害大哥擔心的，何況現在已經這麼晚了，大哥可是會很焦躁的喔！」菊摸了摸兩個弟妹的頭，「我陪你們進去，但是犯了錯就會被處罰，知道嗎？」

看著兩個小孩子不安的點點頭，菊牽起了兩個人的手。

「不過大哥的處罰……實在不需要害怕的對嗎？」

兩個人像是聽到甚麼奇怪的話一樣，仰頭看著菊。菊給了一個會令他們安心的笑容，然後牽著他們往家裡面走。

王耀焦慮的在大廳裡來回踱步，這對弟妹平常會去玩的地方全都找過了好幾遍，卻都不見人影，回到家裡把勇洙找來一起找人，卻也一樣沒有找到。到底，他們兩個人會跑到哪裡去呢？

「啊─你們到底跑到哪裡去了阿嚕？大哥找好久都沒找到阿嚕。勇洙找到現在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阿嚕！」停下腳步，王耀抱頭大喊。

雖然把勇洙一起抓出來找人了，自己找了好一段時間都沒有看到人，跟勇洙約好會合的時間也不見他人影，應該又是忘了目的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吧！偏偏菊又不在，不然他絕對不會讓勇洙幫著他一起找兩個小孩子，而現在，夜有點深了，不要說那一對弟妹沒有消息，連勇洙都還沒有回來。

「大哥，我回來了。」菊發了聲，剛剛王耀的舉動他都看到了。

當然，闖禍的兩個小搗蛋也看到了，現在更是不敢作聲了。

「菊，回來啦！事情還好……」

王耀的話停了下來，眼睛直盯著躲在菊後面、只有露出半個頭、正以做錯了事而感到不安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兩個小孩子。

輕輕嘆了口氣，王耀朝他們招了招手：「灣兒、小香，你們過來阿噜。」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自己的二哥，看到菊點了點頭，才慢慢往王耀那裡靠近。他們害怕也不想被責備，但是心裡卻很清楚自己應該被責備甚至處罰。

出乎意料的，當他們站在大哥面前的時候，預期的責備並沒有發生，而是他們被大哥擁抱住了。

「回來了就好……以後不可以又玩到晚上才回家喔！」

大哥的聲音很柔很柔。

記得承諾 一直相偎堅守
但是你卻這樣飄走了
片段畫面 切割了感動
 

平和的日子像是一場夢，菊的不告而別，勇洙的離開，社會上的一片混亂，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就連王耀那一直強大而溫柔的背影也變的脆弱不堪。

咚！

一顆小石子被丟入池中，泛起陣陣漣漪。水面倒映著兩個人的樣子。

台/灣和香/港並肩站在池旁，兩個人的眼神都若有所思，台/灣的眉頭是越皺越緊。沒有對話，就只是站在一起，各自想著事情而已。

「灣姐，我要離開了。」淡淡的，香港一貫的面癱，沒有從表情上洩露出自己的心情，「就在明天。」

台灣的身體明顯的顫了一下，但是沒有轉頭看著香港。

「我知道。」壓抑著的哭音，「大哥跟你說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雙方又是沉默，明明是風光明媚的春季，空氣卻像寒冬一般冷凍凝結了起來。
「小、小香，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喔！」低著頭，台灣說完話以後就快步跑開了，留下存有疑惑的香港站在原地看著自家姐姐越跑越遠、然後在轉角處消失蹤影。

咚！

又丟了一顆石子進水池，泛起的漣漪讓水面的倒影也晃動了起來。

不想離開，卻又不得不離開的這個情況，讓香港對未來很迷茫。英國，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從那個明顯和他們不一樣的人身上就可以知道，金髮綠眼，跟東方的黑髮黑眼實在相差太多了，好奇心香港不是沒有，但是想留在家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一點。

「呼！小香，讓你久等了！」台灣氣喘吁吁的對著香港露出笑容，然後攤開了伸到他面前的手，「給你。」

靜靜躺在手心的，是台灣一直都很寶貝的梅花髮夾，如果香港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應該只有僅僅一對而已。而現在，那對髮夾一個別在台灣棕色的髮上，另一個被她放在手心說要送給自己。

香港看著髮夾好一會，才搖了搖頭，說：「不行，那是灣姐很寶貝的東西。」

「可是我想要給你帶著啊……英國好遠耶……」笑著的臉龐有點垮了下來，棕色的大眼變得水潤，「小香，收著嘛……」

乞求的眼神、帶著點哭腔的聲音，每一個都是讓香港拒絕不了的。遲疑了一下，他最後還是伸出手，拿走了那個髮夾。

只是，台灣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從白皙的臉頰上不斷、不斷滑落。

「……對、對不起，本來、在房間、裡、就告訴自己、不要、不要哭的……」用手背想擦掉頰上的淚珠，沒想到卻是越擦越多，年紀還小的她不知道怎麼辦，最後慌了手腳。

香港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達到安慰的效果，可是還是抱著已經哭的唏哩嘩啦的姐姐，說：「很快就會回來的。所以，灣姐不要哭。」

因為我知道妳給我的髮夾，是在表達妳不知道怎麼開口的那一句：不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