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蒼谷

叁、聽戲

  自從上次在解語花家裡相認之後，兩人已經有好幾天的時間沒有聯絡。

  「哎，吳邪，你明天啥時的火車？」胖子站在吳邪房門邊上，撓撓自個兒的肚子，看著正在收拾行李的人。

  「明天一早的。」連頭都沒抬一下，吳邪繼續將自己的衣物放入行囊。

  「這麼早！」胖子癟癟嘴，「胖爺還想多睡點呢！」

  「要嘛，你也可以不送我，睡你的覺去。」吳邪擺擺手，說。

  「那怎麼成！得了，再早胖爺我就算整夜不睡也還是會去送你！」胖子一拍自己的肚皮，信誓旦旦的說道，「噢，對了，有給你的信兒，一早就放在信箱裡頭。」

  「你哪兒認識了個妹子，還專程寫信給你，上頭還噴了香水！」胖子走到吳邪旁邊，半挖苦似的用手肘輕撞了吳邪一下。

  「甚麼妹子！若真的來北京都能遇上個聊得來的妹子，小爺不會到現在還孤家寡人一個。」皺著眉回應胖子，一接過他手裡的信就馬上將封膠拆開。

  信封裡裝著一張入場票和一張字條，上頭寫著：

  吳邪，你不說了想聽我唱戲？我今晚有個公演，來看吧！時間、地址在票上都有，明兒一早要排練，就當我提早給你送行了吧！

                                                            解語花

  「喲，吳邪，你怎地認識那個解語花？他可有名的緊哪！」胖子伸手將信封裡的票券拿了起來，「瞧，人家還專程給你送票呢！而且還上等的好位子！這你不講清楚可就枉費咱倆朋友一場了，天真同志。」

  胖子一副想挖些八卦來聽聽的表情，讓吳邪翻了翻白眼，伸手抽回胖子手裡的票，他只淡淡的回了句：「老朋友而已。」就仔細的研究起手裡的票，也不管胖子在他耳邊嚷嚷了些甚麼。

  上頭果然如解語花所言，印著劇名和劇院地址，另外還印著主演人的姓名，而且放上了主角的劇照，可說是就算只有匆忙瞥過一眼也能看出是甚麼場子的入場券，主題一目瞭然。

  晚間，吳邪依著票上的時間準時到達戲院，將票券遞給帶位的人員，只見他把票上的一角撕下，將票還給他之後，就帶著他到他的位子上去。那位子在第三排的正中央，恰好和舞台距離適當，又能看清整個舞台，是好位子中的首選。他到達的時候已經很接近開演的時間了，整個觀眾席幾乎坐滿，約莫幾分鐘後，觀眾席的燈光全數暗了，只剩下舞台還有亮光。戲即將開演。

  「槍挑了漢營中數員上將，縱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傳將令休出兵各歸營帳。」黑臉的楚霸王一出場，威風的緊。

  「大王！」虞姬出場，那眼神裡傾注著對夫君的擔憂，擔心著是不是在戰場上受了傷。

  一段你來我往的對話，問戰局，道歉意，楚霸王暫時退了場，台上獨留虞姬一人。

  「啊，大王睡穩帳中，我不免到帳外閑步一回。」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裡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虞姬走到台前，如此唱道，表情是十足的哀愁和憂慮。

  「雲斂清空，冰輪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一句自白，道盡無奈，「月色雖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聲，令人可慘。只因秦王無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靈，使那些無罪黎民，遠別爹娘，拋妻棄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爭何事，贏得沙場戰俘寒。」

  虞姬一語說罷，傳來另外的人聲，她退到後邊，聽著將士的對話，他們討論著三更半夜，怎麼聽到了敵人唱著家鄉的歌曲，猜想一定是劉邦已經佔領楚地了。

  虞姬聽罷，心生焦躁，等人走遠了，她又回到台前：「適聽得眾兵丁談論，只因救兵不到，俱有離散之心。哎呀，大王啊大王，只恐大勢去矣﹗」

  「適聽得眾兵丁閒談議論，口聲聲露出了離散之心。」這次唱出來的調子，哀音怨聲。

  吳邪專心的看著台上的演出，霸王別姬的故事他聽過不下百次，但是看戲倒是第一回。台上演員個個演的頗好，就算只是跑龍套的仕女、士兵也是，擔綱主演的霸王和虞姬那更是不必說，水準絕對是在水平之上。他看的專心，全副心神皆放在戲劇上頭，甚至覺得連眨眼睛都會錯過甚麼。

  項羽做出高舉酒杯的動作，剛唱完一句「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聽罷，欲舞劍給他欣賞，即持雙劍，背對項羽，面對觀眾做出拭淚之舉，然後開始舞劍。

  她唱：「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寬心飲酒寶帳坐。」

  一曲剛剛舞畢，士兵便來報告戰爭失利的消息。楚霸王要愛妃快隨他殺出重圍，卻未料虞姬欲取他腰上寶劍。

  「大王啊，此番出戰，倘能闖出重圍，請退往江東，再圖復興楚國，拯救黎民。外家妃若是同行，豈不牽累大王殺敵？也罷﹗愿以君王腰間寶劍，自刎于君前。免你牽掛。」

  第一次沒有取成，虞姬含淚哀唱：「漢兵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外家妃何聊生？」

  第二次仍被項羽避開；第三次，虞姬手指帳外道，漢兵殺進來了！轉移霸王注意，成功拿到項羽腰間寶劍，在他意識到受騙之時，利刃已劃過愛妃雪白的頸。虞姬軟倒，手中劍鏗的一聲落地，被侍女扶著退了場。

  劇已終，台下掌聲如雷。正散場時，一名身穿黑西裝的男人向著吳邪走過來。

  「花爺請您到後台等候。」

  吳邪聽了一頭霧水，卻還是跟著那人走到後台去。他把他帶到一間獨立的休息室前，對他做了個請自便的動作之後就離開了。他躊躇了一會，才終於打開了門。

  解語花正對著鏡子卸下臉上濃厚的妝，透過鏡子看見吳邪走進來，笑了笑，問：「覺得如何？」

  「唱得挺好，挺到位。小爺可看的專心呢！還真有那麼一瞬把你給當成虞姬的本尊了。」

  解語花聽了，笑的更開，「能聽到你如此讚美真是我畢生的榮幸。等我一會兒吧！晚點到我家去吃些宵夜？」

  「行，明天就要回杭州了，大概又一段時間見不到面了吧！」

  解語花點頭，要吳邪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免得等得久了都站累了。

  吳邪隨著解語花的腳步進了書房，一臉的不可置信：「還敷面膜、擦乳液呢！小爺可沒看過一個男人如此大費周章。」

  「這叫保養你懂不？不這麼做哪來如此天生麗質的臉？這張臉花了可是會傷了多少女孩兒的心你知道不？」解語花道，一臉這沒甚麼大驚小怪的樣子。

  「得、得，小爺現在知道你花爺不只名氣響亮，還擁有廣大的女孩們崇拜。不用再炫耀了好不？」

  關了房門，解語花往一旁桌子走去，吳邪已經坐下，拿了碗放在桌上、還冒著熱氣的粥到自己面前。

  「怎麼，吳邪你這是嫉妒了？」在他對面坐定，解語花似笑非笑的問。

  「誰給你嫉妒了！」吳邪反駁。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吃粥吧，免得冷了不好吃了。」解語花笑道，也拿了另外一碗開始享用。

  「哎，小花，你若有空，排個時間到杭州吧？當做休息度假也行。」吳邪突然沒頭沒尾的說道。

  「杭州，行呀！不過你家可得借我住才行。」

  「那可不成問題！屆時小爺帶你去幾個只有當地人知道的點去看看！」

  「真令人心動呢，不如我明天就跟你去杭州吧？」

  吳邪愣了會，才道：「別說笑了，小花，把事情做完了再來不也挺好？」

  「都知道我在說笑了還這麼認真，你可真一點也沒變呢，吳邪哥哥。」無視吳邪有些困窘的表情，解語花接著說：「要到杭州會知會你一聲的，到時還要你當地陪呢！明天不能去送你，只能現在先跟你說聲路上小心了。」

  「嗯，用電話或信件連絡吧！我鋪子裡有裝支電話能用。」

  「一言為定。到了杭州可記得給我通電話。」解語花說，眼睛裡流露出一點不捨。

  「嗯。」吳邪應了聲，沒看見解語花眼裡的惆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