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往事悠悠

 

  回頭看這一路風塵,歲月裡來回多少人?

  在無常的人間浮沈,已學會不說愛多深;
 
幾番飄零如浮萍無根,各自東西,能向誰飛奔?

 

  一雙蒼老的手從一個木質的大箱子裡拿出一封沒有寫上任何字的信封。他從中抽出信紙,攤了開,就著一旁桌上搖曳的燭光,老人唸起信紙上唯一的一行字。

  「吳邪,和日本的戰事方歇,國內銷煙隨即四起。我在四川,而你,在哪裡?」

  語畢,將信的一角放在燭火上方點燃,有些泛黃的紙張很快就化作灰燼。

  箱子裡的信件凌亂,從中拿出的信封有的已經老舊的呈現黃色,有的卻是連黃斑都沒有。

  「吳邪,我認養了個挺像你的孩子,你真該見見他。」又抽了張出來,唸完紙上的字後,也像之前那一封一樣將之燒盡。

  解語花從裝信的箱子裡拿出幾封,就唸幾封,唸完以後,全都被火焰燒的焦黑。沒一會工夫,本來裝了八分滿的箱子就只剩下了一半。似乎是累了,解語花停下取信的動作,身體靠在椅背上,半閉著眼睛。

  「轉眼間……也過了五十餘年了哪……」喃喃自語,解語花望著天花板,「也找你找了五十年……」

  「兒時玩捉迷藏也沒見你這麼會躲……怎麼這次就躲了五十年,還讓我傾盡全部的方法、人脈找你還是找不到呢?」

  獨有他一人的房裡不可能有任何回應,就這樣望著天花板出神許久。夜深了,而他還沒有一絲睡意。解語花坐正,又開始往箱子裡伸手。

  「吳邪,那孩子今天去世了。可惜你和他無緣,連一面都沒有見到。」

  「吳邪,二十年了,你到底在哪裡?」

  「吳邪,我要怎麼做才能吸引你回來?」

  「吳邪……」

  「吳邪……」

  「吳邪……」

  每一封信裡都只裝著一張信紙,紙上也都只寫了一句話,都是對著同一個人說的。五十年來,照理說一天一封,會有一萬多封信的,但是曾經有一段時間連拿到可以寫信的紙筆都比登天要難得多,想說的話也只能寄託於往來吹拂的風;後面十年,或許是累了,或許是沒有新鮮的事兒了,也或許是已經不知道還要說些甚麼了,這期間兩個月都不見得有一封信會被放進箱子裡。而箱子裡收著的,是中間那二十年,解語花每一天的事情、每一天的心情以及日復一日越積越深的思念。

  「吳邪,我很想你。我還在等你,你知道嗎?」

  最後一封,解語花將信拿去燃燒的時候,手顫抖不止。最終,五十年來的隻字片語全數化為灰燼,散落在房間的地板上。

  拿起壓在箱子最底,那柄吳邪贈與他的、親手製作的扇子,解語花端詳它許久。幾十年了,上頭的墨料早已褪色,只餘一些黑墨的字體痕跡淺淺淡淡的在斑黃的宣紙上。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解語花看著扇子,輕聲的吟著提在上頭、字跡已經模糊得不可辨認的詩句,「春蠶到死絲方盡……絲方盡……」

  拿著扇子的手抖的厲害,解語花緩慢的將它推向了飄搖的燭火,燃燒。還未燒盡,解語花就鬆了手,像是全身突然被抽光了力氣一般,他倒回椅子上,落地的扇子上的火苗還在燒,連扇骨都給醺上一層黑色。

  解語花眼睛所見已是一片迷濛,他乾脆的閉上眼,想著大概是終於覺得累了,需要休息。

 

  夢裡,解語花恍恍惚惚睜眼,所見仍是蒙上一層霧般,甚麼也看不清楚。嘗試著聚焦,努力了好一會,他終於能夠看的較為清楚。他也才發現,那個一直在自己眼前的棕色,不是樹,而是一個人。現在,那個人對他伸出了手。

  「小花,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敲入耳膜,只讓解語花感覺一片天旋地轉。

  「還不起來嗎?真那麼喜歡躺在地上?」

  那人還是伸著手,但這一次,解語花徹底看清楚那人的面容。

  「吳邪?」怕又是一次錯認,解語花顫著聲線問。

  「嗯,久等了。」

  吳邪笑著,一如兒時,一如對解語花沒辦法時的那個溫柔笑容,解語花感覺到有行溫熱的液體從自己的眼眶滾落。

  他隨即伸手握住了那等待已久的掌心,將那個讓他花了一生時間來等的人拉進懷裡,緊緊相擁。

 

  「終於……找到你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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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