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烽火

 

 

  東北連連傳來日軍進犯的消息,但短時間內並不會擴大戰爭範圍。

  「我們會死守防線,日本鬼子休想跨過雷池一步!」透過廣播向全國播送的是國家領袖的精神喊話,語氣裡充滿著對獲得勝利的絕對自信。

  解語花關掉還播送著演講的收音機,靠向椅背,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吳邪所在的杭州,遠比他待著的北京要來的安全許多,但他仍然沒辦法多放心。日軍幾次的進犯雖然沒有成功,卻已經造成人心惶惶。換做了別人,解語花可以完全不理他的死活,但是吳邪……就是會忍不住替他擔心。

  解語花皺緊眉頭,手裏把玩著上次到吳邪店裡要來的木製圓珠。雖然很想立刻到杭州去,可是他也知道那樣根本於事無補。他並不相信那些利用廣播來播送、用來安撫人心的精神喊話,那對他來說不過就是口說無憑。而幾次敵人侵犯的消息也讓北京的一些大戶已經先一步離開,就怕被之後可能的戰亂波及,可也有不少人同解語花一樣,還在觀望情勢的發展。電話已經被軍隊佔用了,連打的電報也是越來越困難,寄信嘛,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會送到收件人手上;解語花只能強迫自己留在北京,告訴自己,戰爭都還沒波及到北京,沒理由會擴展到杭州去,所以還有時間讓他把解家先處理好了,再去替吳邪擔心,或是乾脆點直接到杭州去和吳邪待在一塊兒。

  『吳邪很安全,不必擔心。』他告訴自己,『先處理解家,解家才是當務之急。』

  深呼吸了幾次,解語花認定自己已經稍微冷靜了點,才拿起一落資料中的一份,開始工作。

 

  叩、叩!

  用糊紙將窗格封起的門上映出個黑色的影子,解語花頭也不抬的喊了聲進來,眼睛還在快速的瀏覽手中公文的內容。

  「報。」一個字精簡的傳達指令,手上的紙張又翻過一頁。

  站在桌子斜前方的人穿著筆挺西裝,一如解語花其他的手下。他翻開手裡的記事本,開始匯報新的訊息。

  「花爺,不少有合作案的老闆都先後詢問是否能夠延後合作,等到這混亂的時局過去再開始。」

  「哼,那些老狐狸也打算撤了?」

  男子沒有回答,等著解語花的指示。

  解語花將手裡閱畢的資料放到一旁,然後又拿起另外一份:「行,就回他們等局勢穩了再談。」講的隨意,似是對這樣的要求不甚在意。

  男子點點頭,提筆在本子上寫下紀錄,然後從本子裡抽出一個信封,走到解語花桌前。

  「另外,花爺,這封信是給您的。」將信件放妥,男子又退回本來的位置。

  解語花沒有將目光從手裡的資料移開,只點頭表示知道後就要那人去辦自個兒的事情。

  等解語花總算將工作處理完一半,準備休息片刻的時候,他才拿起已經被閒置許久的信件,看向信上寫著的寄件地址。

  「杭州……吳邪!」

  看著地址,解語花難掩欣喜,從他自杭州回到北京以後已經若干月了,期間戰爭發生頻率越來越高,電話漸漸被軍方收回使用權,連從郵局寄出的信件都不知道要多久才會送到,因此他和吳邪可說是斷了一段時間的聯繫。迫不及待的用拆信刀拆了信封,他本以為趁吳邪不在時,在他帳本裡留下的住址不會被他放在心上的,沒想到他還是寄了信來。攤開信紙,解語花一個字、一個句子細細的讀過。

 

  小花:

         最近可好?工作忙碌之餘可別再忘了吃飯。我下個月初會到北京一趟,不談生意,單純去旅遊的。大概五日會抵達北京車站,若你有空,就當我的地陪吧?

        

                安康

                                                         吳邪

 

  寥寥數句,連一張信紙也寫不滿,卻是讓解語花心裡充滿暖意。看了落款的日期,他推算了時間,喃喃:「月初……不就一個星期之後了嗎?」

  解語花臉上掛著笑,為了吳邪,就算他後面一個月的行程都已經排滿,他也會運用他在北京顯赫的地位和權勢逼著其他人跟著把行程後延,就為了空出那麼一天同吳邪四處走走看看。

 

 

  轉眼間,吳邪到北京來的日子已經到了,解語花早早就在車站裡等著迎接。出夏的北京氣溫已經有些偏高,解語花穿著用透氣布料裁製成的休閒裝,坐在剪票口外的椅子上等候。等了幾十分鐘,終於有列火車即將駛入車站。解語花站了起來,伸長脖子的找著吳邪的身影,半晌,他才在人群中找到那個穿著棕色馬褂的人。走到剪票口附近,解語花暗自決定等會吳邪一出票口必定要給他個大大個驚喜。

  吳邪一出票口,還沒來得及找到解語花就先撞進一個人的懷裡,本來還有些慌張,等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入鼻,吳邪才冷靜了下來。

  「解語花,你抱夠了沒有?」

  「不夠。」解語花說完,還刻意的收攏了手臂,抱得更緊,兩個人的距離更近。

  「解語花!」

  聽到吳邪慍怒的喊聲,解語花才不甘不脆的放開懷裡的人,但是卻湊近他的耳朵,輕聲道:「真有這麼害臊?」

  「你夠了。」不回答解語花的問題,但是吳邪紅透的耳根洩漏了答案。

  解語花輕笑,替吳邪提行李,兩人開始往車站外頭走。

  「明天去長城吧!」解語花提議:「上次說要帶你去,都還沒去成你就回杭州了。」

  吳邪沒甚麼意見,只說了句隨你安排,本以為這個話題會就此打住,卻沒想到解語花接下來的話簡直讓他的魂都給嚇跑了一半。

  「隨我安排呀……那……」解語花突然湊到吳邪耳邊,聲音近似輕喃:「咱倆晚上滾個一回如何?」

  吳邪當下僵直在原地,在杭州自己家裡發生的事情他可記得清清楚楚,雖然不討厭但是……他還是會怕的。

  看到吳邪的反應,解語花笑了:「我開玩笑的,這麼認真做什麼?」

  「這……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事兒吧……」

  「所以你想要?」

  「沒有!」

  吳邪整張臉都紅了,最後還賭氣的在去解語花府上的路上都不和解語花搭上半句話。

 

 

  隔天一大早,解語花就帶著吳邪往長城跑。長城上沒甚麼遊客,大概因為地緣的關係,本國的遊人本來就少,平時來參觀的大半都是外國觀光客,現在則因為邊境大大小小衝突不斷,外國的遊客也大幅減少,才導致今天這種整個長城都給他們兩個人包下來的感覺。

  吳邪爬上城牆頂的時候已經有些喘,解語花則一派輕鬆的模樣。等吳邪呼吸稍緩,解語花牽起吳邪的手,逕自邁開步伐。吳邪本想掙脫,後來想想反正附近也沒人,偶而這樣也不錯。說穿了他就是臉皮薄,不敢在人前這麼大剌剌的親暱。長城上的風頗強,但在初夏時節吹這風倒也讓人覺得舒適。兩人靠著城牆,往外看去。下方是一片蓊鬱的森林,綠色的葉子在陽光照耀下閃著光澤,迎著風左右搖擺。天空很藍,和地上的一片綠海一起綿延到遠方。很靜,連細微的鳥鳴也聽不見,只有強風呼嘯耳邊的聲音,彷彿遠方沒有戰事正在開打。

  「吳邪,你……」

  「我知道。」沒有讓解語花把話說完,吳邪就先開了口:「杭州挺安全,你知道的。」

  「可是……」

  「小花,我們昨天討論過這個問題了。」

  解語花閉口不答,他斟酌思考著自己要說的話,他試著說服吳邪離開北京之後,盡快離開杭州,越遠越好。吳邪問他原因,他卻只能說出最攏統的回答:他只是想要他是安全的,如此而已。

  「小爺是個大男人,不是女孩子家,還要你這樣替我想後路?該逃時我會走,該留下時我會留下,你就不必擔心了吧。」

  當時吳邪是這麼回應他的。

 

  而現在,站在長城上,解語花還是想要盡力說服他改變主意。當他還在組織句子的時候,吳邪開口了。

  「小花,北京比杭州危險的多,你該先擔心自己才是。」吳邪看向解語花,「我不能答應你一離開就走,但是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一有變故就給你訊息。我會讓你知道我平安。然後我們不要再提起這個話題?」

  解語花雖然不滿意這個結果,但吳邪很明顯表示這是他最大的讓步,而且他不想再這個話題耗掉太多時間。於是,他點頭,握緊吳邪的手,兩個人又開始在石磧的地板上散步。

 

  接下來的三天,解語花都把時間空下來給了吳邪,他想去哪他就陪他去哪,哪裡都不想去的時候就待在家裡,或許天南地北的聊,或許泡好一壺茶,各自做各自的事兒,也可能聽一曲戲─吳邪聽而他唱,這日子過得倒也閒適。

 

 

  「自己小心點。」解語花道,眼神裡存著擔憂。

  他們倆現在正站在車站的驗票口,一列往南方的黑色蒸氣火車已經靠站停妥,許多人正在和前來送行的親朋好友道別。

  「嗯,你也一樣。」

  吳邪四處張望了會,解語花不解發生了甚麼事,欲開口詢問,卻被一雙溫潤堵住了嘴。吳邪沒有停留很久,幾乎只有一秒鐘就想離開,但他還來不及退就被解語花搶先壓著後腦,硬是把吻給加深。

  等解語花願意放開吳邪時,吳邪的臉已經因為缺氧而漲紅,不斷大口的呼吸著空氣。

  「那……再見。」

  「嗯,再見。」解語花點點頭,然後看著吳邪走遠、搭上火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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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