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蒼谷

【菊→耀←露】單相思

銀光一劃，鮮血噴濺。

鮮紅的血染上赤紅的布料，有些在地板上綻放出朵朵血花。屋裡搖曳的唯一燭光熄滅，屋外的火光透過半掩的門扉稍稍照亮了一點。兩個模糊不清的影子投影在窗櫺的糊紙上。

鮮血沿著刀緣滴落，本田菊眼神冷冽的看著跪伏在地的王耀。

王耀緊抓著肩膀的衣料，傷口痛的他將嘴唇咬破了個小口，出了一身冷汗。站在後方持著武士刀、剛剛才傷害過自己的那個人的視線更是刺得他難過。

『從來沒有想過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從來沒有。是甚麼時候開始的？一切開始變了調？』王耀想著，眉頭緊皺。

沉默的屋裡以及尖叫聲此起彼落的屋子外面，強烈的對比令人心寒，戰敗，儼然成了即將實現的事實。

「大哥，不，不能再這麼稱呼了。」本田菊說，「應該稱作中國君才對。」

「那麼，中國君，都已經傷成這樣了，不如簽約議和吧？」看著身上滿是大大小小傷口的王耀，本田菊將武士刀入了鞘，等待回應。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甚至是十分鐘過去了，跪在地上的人仍然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連因為痛而發出的輕微哀鳴都沒有。本田菊皺了皺眉，邁出步伐，皮鞋在木質地板上踏出了聲音，最後在王耀面前站定。

「中國君，有聽到我的提議嗎？」

依舊無語，低垂著的頭也從來沒有抬起過。

癟了癟嘴，本田菊在原地蹲了下來，然後強硬的抬起王耀的臉。王耀錯愕了幾秒鐘，雖然不太清楚現在的狀況是甚麼，但是看到在自己面前、距離很近的弟弟的臉，還有那有些陰沉的臉色，他本能的想要甩開本田菊的手，不料卻被他用力的抓住了臉頰和下巴，動彈不得。

第一次，本田菊對著自己最親近的哥哥露出了殘酷而冷血的笑容。

不寒而慄，王耀覺得自己的背脊都涼了。

「不想投降也沒有關係，只不過……」

他湊到王耀耳邊，輕語：「別忘了，我還有軍隊正往北京前進，而且，台灣……會怎麼樣呢？金門可是有我日本的軍隊駐守喔！」

「菊，你不能……」王耀驚慌的抓住了本田菊胸前的衣服，「灣兒她……」慌亂的連一個句子都沒能說的完整。

「我等你的答覆。」扯掉王耀的手，本田菊站了起來。

在踏出房間之前，本田菊回頭望了一眼，眼神中滿溢柔情，卻有一絲失望。

『哥哥……耀君，甚麼時候……我在你心裡的位置才不會只是……弟弟……而已呢？』

西元一八九五年四月十七日，中、日雙方在日本馬關簽訂條約。

本田菊不意外的、應該說是期盼看到王耀，卻訝異於本來如明潭般美麗深邃的黑瞳現在竟像是一灘死水一樣了無生氣。

兩個人各自坐在自家代表的旁邊，隔著桌子面對面。

『耀君，傷口還痛嗎？』、『你……會不會原諒我呢？』本田菊看著始終垂首的王耀，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卻不能、也不知道用怎麼樣的身份來告訴對方。心揪緊了，很痛、很疼，卻已經無法臨時喊停，早就錯過收手的時機了，根本沒有機會可以回頭或是彌補。

達成協議、條約簽訂後，當本田菊從王耀手裡接過台灣的手時，他只有淡淡的說了句：灣兒就請你照顧了。好像甚麼都不願意多說，也不想和他多一些對話了。

莫名的在胸口、應該是心臟的地方，很痛。

「閣下，俄羅斯、德國、法國三位來訪，您要接見嗎？」下屬跪在紙拉門外，問。

「這麼快啊……把他們帶進來吧。」放下手中的茶杯，本田菊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遼東半島歸他所有，這種事情必定會傳到某人的耳裡，而他，怎麼可能會坐視不理呢？

「三位遠道而來，有甚麼事嗎？」禮貌性的詢問坐在自己對面的三個人，本田菊的目光卻是大部分都集中在坐在中間、和自己直接面對面的人身上。

伊凡‧布拉金斯基。

本田菊討厭這個人，討厭他和王耀的親暱，討厭他們的曖昧不明，討厭他對王耀的予取予求，更討厭他竟讓王耀對他百般容忍。他厭惡他，極其厭惡。

「本田，今天的會面原因你也有個底了吧？」伊凡笑容可掬。

本田菊沉默不語，等待伊凡繼續。

「那就直接切入正題吧！」伊凡的眼神在瞬間變的銳利，「把小耀家的遼東半島回給小耀吧！」

『小耀小耀小耀，他憑甚麼這麼叫他！』本田菊握緊了拳頭，卻仍維持著一貫的表情，說：「布拉金斯基先生，條約已經簽訂了，中國君也已經點頭答應。而且……」，微勾起嘴角，「就算要還，也不是你來交涉吧？」

「呀，小耀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不跟其他人交流呢！整天無精打采的，你說呢？」眼神中多了份微乎其微的怒意，漂亮的紫瞳像是冰冷無溫的寶石般散發出妖異的光芒，「把遼東半島還給小耀吧？」

「本田，哥哥我要提醒一下，如果這次『友善的勸告』沒有成功的話，就要開戰了喔！」法蘭西斯慵懶的插了話，一邊的路德維希也篤定的點點頭表示同意。

「對喔，會開戰喔！」伊凡笑彎了眼，「軍隊就在外圍準備呢，本田想要嚐嚐看被圍剿的滋味嗎？」

赤裸裸的威脅，本田菊皺眉，但是沒有要答應的意思。

「……我會慎重考慮。」

到底這一次是明確的拒絕還是猶豫，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了。是甚麼在內心拉扯，本田菊不知道也拒絕去了解。

關於遼東半島被俄、德、法三國施壓甚至以軍事脅迫歸還的事件，日本的上司最後以中國必須以白銀來交換作為妥協，他雖然反對卻也莫可奈何。

遼東半島歸還，意味著俄羅斯可以輕易進出中國，甚至直達北京，但是這一次中國方面卻對此不聞不問，完全沒有介入。

「伊凡‧布拉金斯基……」本田菊握緊了拳頭，仰望天際的眼神帶著濃烈的狠戾殺意。

總有一天……會證明的，證明亞洲不需要有其他州的國家來介入。就算是有一大半國土的俄羅斯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