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蒼谷

原於2014.08.08首次發表於36雨。

【史藏】冬至

    大雪大約在半夜的時候停止。

    藏鏡人一大清早地想著要到鎮裡採買些生活所需，從小窗評估了下積雪的深度後便將窗版闔上，去套了件比較厚的舊棉襖，伸手拿了掛牆上的斗笠和牆邊的傘，便提著竹籃出門了。

    他住的地方離小鎮大約要一個時辰的路程，道路上滿是積雪，走起來有些濕滑，但昔日的苗疆戰神走得四平八穩。

    抵達不算大的城鎮時，太陽已經升得頗高，溫度也稍稍的暖和了些。

    羅碧在山鎮外的小山腰上住了三年多。當時正漫無目的遊走的他不過是剛巧經過了正被盜匪打劫小鎮，因著看不慣所以出手相救，沒料到禁不住鎮民盛情而留了下來，而這一留就是三年。用的化名姓水，平常時候就是幫著鎮民練練村勇，和居民們都相處得頗好。

    「唉呦，水師傅！今兒個要些甚麼呀？」還沒靠近攤位，賣蔬果的大娘便衝著羅碧招呼。

    稍稍看過攤上的鮮蔬果類，羅碧開口：「白菜給我一個吧，蘿蔔你給我挑個幾條了。」然後又挑了些水果。

    付帳的時候，大娘堅持著要送蔥，羅碧推託不過也就收下了。後來要買了些肉和蛋，以及一些厚料的粗布衣，羅碧才準備回返。路上經過糧行，想了想家中的剩餘好像不多了，便向老闆問了些米和麵粉。

    等著老闆秤重的時候，老闆那才五歲的小女兒拉著羅碧的褲腳，軟糯糯的問道：「水師傅，明天冬至呢，師傅也吃湯圓嗎？」

    「師傅一個人住，不搓湯圓。」拍拍女娃的頭，羅碧溫聲回答。

    「那好可惜的，湯圓甜甜的，好好吃的！」

    「水師傅，給您秤好了。」大概是聽見了他和女兒的對話，店老闆提在手裡的不只羅碧要的，還有其他的東西，「師傅，冬至要到了，這兒有些湯圓和餃子皮，一點兒心意，給您過過節。」

    「老闆客氣了，水某……」

    還來不及說完話，羅碧手裏就給店老闆塞了個札實。不好再推託老闆的饋贈，付了米和麵粉的金額後，他便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返回居住的小屋了。

    回到家先是彎進灶房將採買來的食材整理好，羅碧才踏進屋子開始打掃的活兒。忙碌一天後，晚飯草草用過，他便睡下了。

    門外人悄然立在門前，依舊是一身白淨儒雅。

    “小弟許是睡下了吧……”看著屋內一片漆黑，史豔文如此想。

    微微笑著，史豔文不想吵醒羅碧，卻也不想離開，索性便在門外站了一夜，等羅碧睡醒。

    隔日清早，正想在屋外打拳的羅碧一開門便看見史豔文笑盈盈的站在那兒。

    「水師傅……」

    碰！

    史豔文的話還沒來得及說，羅碧便先給了他一個閉門羹。

    史豔文站在門外，一手輕輕貼上門板，道：「小弟，今日冬至，豔文只想和你說些話，說完了便走，你讓豔文進屋可好？」

    「要說甚麼，這樣說也是可以。」另一邊，傳來羅碧的聲音。

    「可……豔文在外頭站了一夜，小弟讓豔文進去暖暖好吧？」

    許久，另一邊沒有傳來任何聲響。接著門開了。羅碧側著臉不願看向史豔文，「此次本座允你，話說完了就滾。」便進屋裡去了。

    兩人對桌而坐，面前的茶水早已涼透，仍然是相對無語。

    羅碧看著史豔文欲言又止，雖然沒有開口催促，卻也已經感到不耐。最後便決定離座。史豔文看著羅碧走開，原本想開口叫喚，聲音卻是卡在喉頭，發不出來，只得坐在原位，不安地等著羅碧回來。

    沒多久，羅碧手裡捧著一個大瓷碗和一盤餃子皮回來。

    「小弟……」史豔文看著被放到桌上的餃子皮和肉餡，然後抬頭看向對面的羅碧。

    「既然你閒著沒事，有話又說不出，那就體現一下你的價值，幫本座包餃子吧！」一臉平淡，羅碧邊說，手上邊動作了起來。

    包好幾顆後，羅碧注意到史豔文沒有動手，只是愣愣地盯著他看，「怎麼，史君子沒有包過餃子？」

    「不，不是，豔文只是覺得這樣倒真有一家人的感覺了。」笑的溫柔，史豔文拿起一片麵皮，也開始包起餃子。

    包完餃子，時間也正好近午。羅碧拿著那一大盤的餃子進灶房，順道炒了盤青蔬，煮了鍋甜湯圓上桌。史豔文則自動自發地將瓷碗拿去洗了乾淨，又幫著擺了碗筷。

    一餐飯兩人吃的安靜。

    快到尾聲的時候，史豔文捧著盛著湯圓的碗，眼睛看著碗裡一顆顆渾圓的糯米丸子，道：「小弟，看到你一切都好，豔文總算心安了。」

    羅碧沒有回話，只是喝著自己手裡的甜湯，一個眼神也沒有給的靜靜等著下文。

    「羅碧，豔文……能不能同你，同你一塊生活一個冬天？」

    「為何？」舀了匙湯圓入口，羅碧才又繼續：「你的家人在正氣山莊。」

    「羅碧抑是豔文家人，還是你願意與我一起回去正氣山莊？」史豔文抬頭望向和自己一個模樣的臉孔，眼神堅定。

    飲畢碗中甜湯，羅碧動手收拾桌上碗盤，彷彿沒有聽見史豔文的話。

    「羅碧……」

    「本座長於苗疆，與你不過死敵，不曾是家人。」羅碧將碗盤拿起，站起身背對史豔文，「該說的說完了，吃完那碗湯圓之後你就滾吧！本座從此與你毫無相干。不送。」

    史豔文拿著空碗到灶房，看見羅碧正坐在小凳子上清洗餐具。他將手中的碗滑入盆中，接著就從後方靠上羅碧的背，雙手環著他的腰。

    「史狗子，你還不快滾？」

    「豔文的話還未說盡。」將雙手收緊了些，史豔文自顧自地說道：「你失蹤了多久，豔文便尋了你多久。好不容易和你相認的時候，豔文是真心歡喜的。豔文不想也不願意，好不容易相認的我們……再錯失了數十年能夠一起生活的機會。」

    「就半個冬天吧！讓豔文伴你半個冬天可好？來年春季，豔文必定順你所願。」

    當天晚上，羅碧和史豔文同榻而眠。

    望著被他指使著搬重物又打掃的忙了一整個下午卻沒有一句怨言，現在正睡得香甜的身邊人，羅碧蹙著眉，想起自己還未給予他答覆。

    將自己挨得離他近些，羅碧輕聲道：「本座……便允你半個冬天吧，史狗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