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蒼谷

新年快樂！

【一期三日】和三盆糖　

04

　　五月，春天的腳步漸漸遠離，天氣一點一點熱了起來。

　　一期一振按照慣例帶著點心拜訪三日月時，書鋪的門雖然沒有鎖，但是屋內並沒有人。正想著是不是要到對面的茶屋詢問，一期一振身後的門便被拉開了。

　　「哎呀，一期君。」三日月手裡提著包綁好的油紙，以及畫有鶯屋圖案的紙袋，顯然對對方的造訪有些意外：「我以為你也會去抬神轎呢？」

　　「神轎？」一期一振眨眨眼睛，隨即意會過來：「不，並沒有參加呢！」

　　「這樣啊，街上挺熱鬧的呢，我還以為你也會去試試看。」三日月笑了笑，關上門：「畢竟年輕人總是喜歡嘗試的。」

　　「這個嘛，若是有機會的話，的確想要試看看。」一期一振點點頭：「畢竟抬神轎也是很有意思的體驗。」

　　「不過最近比較忙，等有空的時候，便已經是這時候了。」一期一振將自己的鞋子擺好，便跟著三日月進了內室。

　　「一期君抬過神轎？」三日月在廚房裡沖洗茶具，一邊問著。

　　「啊，不。」從三日月手中接過放著茶具的托盤，一期一振搖頭：「只是想著有機會的時候，應該參加看看就是。」

　　「這樣啊。」三日月在櫃子前拿起一罐茶葉：「今天喝玄米茶吧？」

　　「好的。」一期一振點頭，坐在圓桌的一側，專心致志的看著三日月流暢的沏茶動作。

　　「一期君想學嗎？」將茶水注入杯中，三日月問。

　　「什麼？」

　　「泡茶呀。」三日月將一個杯子放到一期一振面前：「一期君每次都很專心的在看我泡茶喔！難道不是因為想學嗎？」

　　「這……不……只是……」一期一振的耳根變得有些紅潤，面對三日月的詢問，他反而支吾著不知怎麼解釋：「怎麼說呢，呃……就是……」

　　看著對方正笑意盈盈地等著自己的回答，一期一振最後只能難為情的低下頭，道：「只是覺得泡茶時候的三日月先生，感覺特別不一樣罷了，所以就……每次都會忍不住一直盯著您看。真是不好意思。」

　　「原來如此。」三日月輕笑，也不再在這問題上糾纏：「那麼，一期君這次帶來了怎麼樣的和歌呢？」

　　「嗯，這次沒有將和歌抄寫在紙上帶過來，如果有缺字或是漏句，請三日月先生直接告訴我。」一期一振將自己帶來的點心就著桌面推到了對方面前：「這是今天為您挑選的點心。」

　　「喔，水仙嗎？」三日月點點頭：「是夏季盛開的花卉呢！那麼我就不客氣了，一期君。」

　　一期一振點點頭：「那麼，我便開始背誦了：『落花為水流／隨水溯溪逆流上／欲訪春蹤者／山中百花早已逝／春意不知去何方』。」

　　「嗯……一期君在期待著什麼嗎？」在沉默一陣之後，三日月問。

　　「呃？」一期一振被問得一愣，隨即搖頭：「沒有在期待……不……」

　　「若真要說在期待些什麼的話……」一期一振頓了頓，才繼續：「或許是期待著與三日月先生的友誼能夠更進一步吧！」

　　「喔？」三日月眨了眨眼睛，然後便爽朗的笑了：「原來一期君有這樣的期待嗎？」

　　「嘛，可以的喔！畢竟一期君也是個挺惹人喜歡的小輩哪！」

　　三日月拿過自己帶回來的紙袋，從裡頭拿出一個裝著上生菓子的小盒：「本來只是覺得今天應該去鶯屋買點心，沒想到一期君就來了。正好，幫你挑了一個適合的菓子，雖然距離節日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了。」

　　一期一振看著被三日月推到自己面前，被做成紅色鯉魚旗形狀的點心，不由得有些失笑：「三日月先生，我已經超過要過兒童節的年齡很久了。」

　　「確實呢！」三日月笑了笑：「不過，當我看到這個菓子的時候，不知怎地，就覺得應該要送予一期君。姑且算是，嗯，已經能夠掌握和歌和季節的獎勵，如何？」

　　「那麼我就收下了，三日月先生。」

＊

　　六月，東京迎來了陰雨綿綿的梅雨季節。悶熱的空氣被綿綿細雨輕柔驅散，但是陰沉多雨的日子，也總令人特別感到提不起勁。

　　一期一振坐在書房的辦公桌前，聽著窗外似有若無的雨聲，越發覺得不能夠專心工作。在努力耐著性子又批改完幾份公文之後，他索性丟下筆，放任自己躺在椅背上。

　　「已經……又半個月沒去拜訪三日月先生了啊……」

　　一期一振看著窗外陰暗的天空以及綿細的雨幕，沉思了一會，便站了起來，大步流星的離開房間。皮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在走廊迴響，當他推開通往庭院的門時，老管家正好提著傘趕上他。

　　「少爺。」老管家將雨傘遞向一期一振，並在對方接過傘後仍然侍候在一旁。

　　「花什麼時候開？」

　　「再幾天便全開了。」

　　「是嗎。」一期一振撐開傘，逕自走到爬滿含苞草藤的花架前，看著滿架待放的花蕾，輕道：「三日月……」

　　陰雨連綿數日，一期一振在結束軍部的例行會議後，搭著自家轎車正欲返家。卻在經過通往舊書舖的路口時，心血來潮的要司機停下車，自己拿了傘便打開車門，步入細雨之中。路上並沒有行人，空曠的道路上冷冷清清。到了書鋪前，門卻上了鎖，就連對面的鶯屋也沒有營業。一期一振在書鋪門前站了一會，最後仍邁出腳步──他並沒有往回走，反而循著賞櫻時，三日月帶著他走過的路線，緩慢悠閒的登上了小山坡。春季的粉櫻早已被綠葉替代，蓊鬱的枝葉倒是在雨水的浸潤下，顯得有些無精打采。而身穿深蔥色和服的男子，正打著一把淺褐色的紙傘，站立在山坡邊，眺望著同樣被雨潤濕的市景。一期一振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在距離三日月還有幾步的距離停了下來。順著三日月的目光，他同樣看著一片濕淋淋的市街，以及讓自己魂牽夢縈的身影。

　　「嘛啊，是一期君啊！」靜謐的氛圍在三日月轉過身，看見一旁的一期一振時打破：「既然來了，怎麼又不出聲呢？」

　　一期一振輕輕搖頭，道：「三日月先生看的認真，我不想打擾您。」

　　「三日月先生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呢？」

　　三日月愣了愣，隨即笑了：「不，只是想起京都在這個時候，也是一樣難以放晴呢！」

　　「一期君呢？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嗯……本來只是經過書鋪而已，但是您不在，便覺得或許可以在這裡找到您，因此便上來了。」

　　「那我們下去吧？或者你想再多待一會？」

　　一期一振搖搖頭，便與三日月一起踏上歸途。兩人一路無話，只是安靜的下了山，直到書鋪門口，一期一振才開口：「三日月先生，雖然有些唐突，您這個周末有沒有空呢？」

　　「我家栽種的紫藤花開得正盛，如果您不嫌棄，請來一觀。」

　　「周末啊……」三日月想了想，最後點頭：「希望能夠放晴呢，雖然在雨中賞花也別有一番風味，但是若有陽光照耀，必然會讓花朵更加綻放吧！」

　　「是。那麼，我當天再來接您。」一期一振微微向三日月鞠躬：「您快進屋吧，著涼了可不好。」

　　「那麼周末見了，一期君。」

　　「是。」一期一振站在門外，直到三日月將木門拉上才又邁開步伐。

─TBC─

水仙的花語：期盼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