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蒼谷

【三日鶴】生而為人 05-07

05.

　　鶴丸國永盤腿坐在自己的本體後方，看著展示櫃外，以純白裝潢的房間。透明櫃裡的溫度舒適，濕度合宜，一切都很完美，卻是無聊至極。每天只要一睜開眼，鶴丸國永就會開始期待三日月的到來。他不清楚自己被三日月帶到這裡之後已經過了幾天，他也懶得去算日子──畢竟收藏著他的這個房間並沒有窗戶，也沒有時鐘，他無從判斷時光流逝。他只需要睡醒了，然後等著三日月出現，替他的本體定期保養，還有對著他自言自語許多瑣事。

　　今天三日月來的似乎比較晚，鶴丸國永心想。他看著三日月拉了張椅子在展示櫃前面對著自己坐下，然後不發一語的盯著自己看。三日月進了展示房間之後，向來是話多的，就連替鶴丸國永保養時，嘴巴也還是絮絮叨叨，不曾有過現在這樣安靜的時候。

　　鶴丸國永看著三日月，等著他開口，抑或是等著他什麼時候要離開。

　　「哪，鶴丸。」三日月語氣平淡地開了口：「我做夢了呢。」

　　鶴丸國永坐在離三日月最近的地方，金色的眼睛看著眼前平靜的沒有任何表情的男人。

　　「我夢到自己曾經是一把刀，名字是三日月宗近。」

　　鶴丸國永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整個人直起身體貼在展示櫃上。

　　「夢裡，身為刀的我卻擁有人的身體，在一個很大，風景很美的大宅邸裡和許多同樣是刀的同伴們一塊生活著。而共同的主人被稱作審神者……」

　　三日月停頓了一下：「啊，你也在那裡呢，鶴丸。」

　　三日月露出笑容：「你是白色的喔，就跟鶴一樣。白色的和服，白色的羽織，白色的髮，配上金色的眼睛，很美。」

　　「不過倒是沒有見到那把傳說中的名刀，三日月宗近的人身是什麼樣子，這就有些可惜了。」

　　鶴丸國永看著三日月柔和的表情，有些頹喪的將額頭抵在展示櫃上，聽著三日月絮絮叨叨著夢境，那些他們曾經一起經歷過的，本丸裡的日常。

06.

　　三日月每晚都作夢。

　　大部分的夢境都發生在本丸裡，他看見了小狐丸，看見了鶴丸，還有其他許許多多有名的刀，卻唯獨看不見自己的樣貌。

　　偶爾，他會夢到戰場。黑色的、散發著可怕氣息的敵人就站在對面，他看的見自己握著刀的手，看的見自己的藍色羽織的布料在戰鬥中飛舞，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應該說，他無法看見擁有天下五劍盛名的三日月宗近的人身是什麼樣貌。

　　後來，三日月夢到戰場的次數變多了，夢中的戰鬥也一次比一次更加困難、慘烈。或許是同伴一個又一個減少，多少影響到了其他人的心情，原本明亮的宅邸也逐漸被壓抑遲滯的氣氛壟罩。

　　最後，剩下的十把刀，只能拆分成兩個部隊，在本丸的東西方進行防守。濃密的烏雲壟罩在本丸上空，剩下的刀每個都嚴陣以待。屋頂上、草地上、圍牆邊，很快就出現許多敵人，黑色的、腐朽的氣息隨著揚起的風撲打而來。

　　接著便是一場腥風血雨。

07.

　　自從三日月開始做夢之後，鶴丸國永每一天都期待著他的到來，期待他對自己述說那些夢境的內容。他聽著三日月說著他的夢，一邊在腦海裡對比時間──雖然有些事情並不能從他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中獲得一個準確的時間點，但是用來比對三日月的夢並不是什麼難事。

　　鶴丸國永很快便發現，三日月的夢境一天一天朝著本丸的最後一天邁進。他數著日子，卻是不期望最後那天的到來──那樣的噩夢，還是別夢見的好。但是不管再怎麼盼望著三日月別夢到那充滿鮮血與絕望的一天，終究還是迎來了夢境的終結。

　　「呐，夢到這裡就結束了。」三日月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了笑：「總覺得有未完待續的感覺呢！」

　　「不過總覺得接下來的夢境不會是什麼好事。」三日月站了起來，往展示櫃靠近了點：「希望別做噩夢就好了。」

　　鶴丸國永看著與自己十分接近的三日月，輕輕地嘆了口氣。

　　要是之後都不要做夢就好了呢。他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