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蒼谷

　　一輛寶藍色跑車在一棟老公寓前停下。小狐丸拔下鑰匙、摘下墨鏡，提著一個裝滿的袋子下車。熟門熟路的用鑰匙打開公寓大門，順著螺旋狀的樓梯爬上三樓，將另一把鑰匙插入門板上的鑰匙孔──喀啦。

　　「三日月，我進來了。」邊把門推開，小狐丸邊朝著房間裡喊。

　　「唔、小狐？」摸著牆壁從裡面走出來的男人閉著眼睛，朝門口的方向說話。

　　「是。」

　　小狐丸把門關上，走過去牽引剛把身上那件染滿各色顏料的圍裙脫下的三日月，引導他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你剛剛在畫畫？」接過三日月手上的圍裙，小狐丸幫他把它掛了回去。

　　「嗯，你不是要我不要亂跑嗎？」對著兄長歪頭，三日月回應。

　　「那還真是聽話啊！」坐到三日月旁邊的位置，小狐丸揉了揉對方的頭頂後就拉過被他先行放置在桌上的袋子：「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吧！」

　　在袋子裡摸索了一陣，小狐丸拿出一樣東西放到三日月的手上：「猜猜看？」

　　「小狐每次都喜歡玩猜謎遊戲呢！」三日月認真的用手摸索著手上的物品：「圓柱體……類似紙的觸感，體型不大……」

　　「唔……是茶對吧？裝茶的罐子？」

　　「嘛，猜對了喔，可是你最喜歡喝的那家老茶鋪的茶。」小狐丸從自己的上衣口袋拿出一個信封，放到三日月攤開的手上：「那麼，這次猜猜這個吧？」

　　「嗯……信封？」三日月摸到未被封起的封口，將裡面的紙張拿了出來。

　　「嘛，小狐，如果你要我猜這張紙上寫了甚麼的話，我可是會跟其他兄長們告狀的啊。」手指在光滑的紙面上摩娑，三日月笑道。

　　「啊，失禮了。」小狐丸輕笑：「那是一期一振特別拿來的貴賓票，是他所屬的樂團這幾天要在巴黎公演了。」

　　「時間嘛……」瞄了眼三日月手上的票券，小狐丸接著說：「是兩天後的晚間七點。」

　　「這樣啊……是該去捧場的。」三日月轉向小狐丸，露出困擾的表情：「不過只有一張票，小狐，你要怎麼辦？」

　　「什麼我怎麼辦？」小狐丸眨眨眼，很快就弄懂三日月的意思：「喔，你也知道我一向對藝術沒有什麼興趣，你想去的話，我倒是可以充當你的接送人員。」

　　「唉呀，真的可以嗎？」

　　「真是的，別賣乖，三日月。」伸手捏了一下三日月的臉頰，小狐丸有些無奈：「和小時候根本一模一樣啊。」

　　「哈哈，那就麻煩兄長了。」三日月頓了頓：「唔，能再麻煩兄長，幫我送一束祝賀的花束過去嗎？」

　　「嗯？你不和一期一振碰個面嗎？」

　　「不了，總不好讓他擔心的。」三日月笑了笑：「他可是個會為了朋友操心的傢伙呢。」

　　「我知道了。那我當天晚點來接你吧？」

　　「小狐果然設想周到！」三日月拍了拍對方的手背：「還帶了什麼來嗎？」

　　「其他都是些你喜歡吃的東西，像是棒棒糖，還有一些和菓子，一會我幫你分類整理好。」小狐丸站起來，把袋子拿到餐廳的桌子上，把裡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排列：「還有一罐醬菜喔，用玻璃罐裝著，拿的時候小心點。」

　　三日月點頭，也跟著站起來：「好。」

　　沿著牆壁摸到了被掛起來的圍裙，三日月將它套上，準備再次回到畫室。

　　「今天不到公園或廣場走走？」小狐丸一邊把東西歸位，一邊說：「今天天氣不錯的。」

　　三日月停在畫室敞開的門前回應：「想待在家裡。小狐這次停留多久呢？」

　　「一個禮拜。之後要去德國開會了。」小狐丸打開冰箱，將果汁等飲料以及醬菜放了進去。

　　三日月點頭：「那麼，小狐這幾天陪我去些地方吧？比較遠一些的。」

　　「每次過來，總是會有我是你的專屬司機的錯覺啊。」小狐丸無奈笑笑，關上冰箱。

　　「哈哈哈，畢竟小狐丸兄長是最常來看我的人呢！」三日月走進畫室，坐在放置在畫布前的椅子上，重新拿起畫筆與調色盤。

　　「大家都想著你什麼時候回家一趟呢。」擦乾手上的水珠，小狐丸也走進了畫室：「快完成了啊？」

　　「是啊，小狐覺得看起來怎麼樣呢？」

　　聽見三日月的提問，小狐丸又看了那幅篇幅不算小的畫作，淡淡開口：「挺好的。」

　　「那就好。希望送到他手上的時候，他會很開心。」三日月說道，把手裡的畫筆沾上些顏色，他繼續在畫布上揮灑。

　　小狐丸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倒是走到畫室裡放置顏料的櫃子，替三日月檢查起各種顏料的存量。

　　陪著三日月吃完晚餐，在離開前，小狐丸猶豫了一會才開口：「如果碰到了鶴丸，你……」

　　沒有把問題問完，小狐丸還在腦內考慮著詞彙。

　　「鶴丸？」三日月疑惑的歪了歪頭：「兄長遇到他了？」

　　「嗯，搭同一班班機來的。」

　　「原來他也到巴黎來了……」三日月笑了笑：「遇到的時候再說吧？在同一個城市也不一定會遇到的。」

　　小狐丸微微皺眉，但很快就舒展開來。

　　摸了摸三日月的頭，又囑咐了幾句早點睡之類的叮嚀，小狐丸才踏出三日月的住處：「那我先走了，明天再過來。」

＊

　　「這裡是西側門。」小狐丸緩緩停下轎車：「結束的時候，我也會到這裡來接你。」

　　「找不到地方，就讓工作人員幫你。可以嗎？三日月。」

　　「好。」三日月一邊說一邊將車門推開。

　　「你等等，外面在下雨。先把車門關上。」

　　小狐丸鑽出駕駛座，在後車箱拿了把傘，才走到三日月那一側，替他將半掩的車門拉開，接著牽著對方的手引導人下車。

　　聽到小狐丸將車門關上的聲響，以及隨即牢牢攬著自己肩膀的手，三日月掩嘴笑道：「嘛，真容易緊張哪！」

　　「沒事、沒事。」拍了拍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三日月說。

　　「你不熟悉裡面的環境，要去哪裡一定要請工作人員帶你過去，不要自己隨便摸索。」沒有去搭理三日月敷衍似的安慰，小狐丸小心翼翼的帶他上了台階，然後在門口停下，把票放在對方手裡讓他握好：「票在這裡。祝有一場愉快的音樂饗宴。」

　　「嗯嗯，好。」用導盲杖在地上敲了敲：「那麼我進去了。」

　　小狐丸看著三日月用導盲杖一敲一敲的慢慢走進建築物，在確實看見有人上前協助之後，他才轉身離開。

　　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三日月順利抵達包廂。向工作人員道謝後，三日月在包廂內坐下，聆聽已經演奏到一半的樂曲。

　　中場休息時，三日月步出包廂，卻因為不知道洗手間的方向而站在那裡。

　　「請問，需要幫忙嗎？」

　　從三日月的左手邊傳來小孩子稚嫩的嗓音，他朝著那個方向轉過去，同時低下了頭：「唔，能不能告訴我洗手間要怎麼去呢？」

　　「好啊，正好我們也要去。您是這個包廂的客人嗎？」和剛才有些不同的孩童聲音回答。

　　三日月點點頭：「原來有兩個人啊？」

　　「是的。我們是兄弟喔！」其中一位回答：「那我們等一下也帶你回來。牽著你的手可以嗎？」

　　「哈哈，甚好、甚好。」伸出自己沒有拿著導盲杖的手讓孩子牽著。

　　對方小心翼翼的帶領自己，前方如果是樓梯還是轉彎都會提醒，讓三日月開口稱讚了他的細心。

　　「散場的時候，也可以幫忙喔！」完成任務的兩個孩子把三日月送回包廂門口之後，其中一個孩子開口。

　　「哈哈哈，你們很懂事呢。」三日月伸手在空中摸索了一陣才成功摸到其中一個孩子的頭頂：「散場的時候會有工作人員幫忙，你們可要跟好家人，別走散了才好呢。」

　　「謝謝你們囉！」

　　「不客氣！」兩個孩子異口同聲，看著三日月走進包廂才準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音樂會結束時已經接近午夜。三日月在掌聲漸止的時候，先一步踏出了包廂。花了點時間找到工作人員，三日月向對方說明要到西側出口，請對方帶領他過去時，離場的人已經有些多了。好不容易穿越人群抵達，小狐丸已經等在門口了。向提供協助的人道謝之後，三日月轉而握住小狐丸的手臂。

　　「有見到一期一振？」小狐丸打趣問道。

　　三日月搖搖頭：「但是可以想像他在台上的模樣和認真的表情呢！」笑了笑，繼續說：「今天還受到兩個體貼的孩子幫忙喔。」

　　「這樣啊。」小狐丸附和對方的話：「到了，上車吧！」

　　小狐丸打開車門，一隻手放在門框邊緣以免對方撞到，另一隻手則扶著他的手臂，讓三日月能夠更順利的進入車內。

　　關上門後，小狐丸也很快從另一邊鑽入駕駛座，發動引擎以後馬上就開了冷氣。

　　「累了的話，先休息一下吧。」說話的同時，小狐丸也轉動方向盤，將車輛往前駛去。

＊

　　鶴丸跟著較早開始離場的人群走出演奏廳，正思考著要不要繞到後台去鬧鬧一期一振的時候，眼角瞥見一抹熟悉的藍色。鶴丸隨即轉過頭去，果然看見了記憶中未曾模糊過的身影。他慌張地向前擠去，想撥開人群靠近對方，卻是有點寸步難行。

　　「三日月！等等！三日月！」急切地呼喊，鶴丸努力加快在人群中前進的速度。

　　對方沒有聽見呼喚，自然沒有回頭的直往出口走。等鶴丸好不容易擠到了門口，他早已看不見對方的身影，只有一輛汽車揚長而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