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鶴】吹笛人

 

棕帽子的詩人手裡的魯特琴叮叮咚咚響,

金色的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溫和的嗓音輕輕唱,

唱著遠古英雄的英勇事蹟,

歌頌著國王與騎士的豐功偉業,

魯特琴叮叮咚咚響。

 

連日的滂沱大雨讓原野上的道路泥濘不堪。加緊腳步趕路的旅人罩著一件濕透了的深色連帽斗篷,腳上的靴子已經被泥漿裹了一圈又一圈。

對向駛來一輛載著貨物的馬車,車輪咔啦咔啦的駛過泥濘的道路。旅人往旁邊一靠,將路面暫時讓給也在趕路的馬車,即使被濺起的泥巴在褲管和斗篷上留下斑斑點點,他也只是輕嘖了聲便又繼續趕路。

「到底還有多遠啊……」旅人忍不住抱怨:「沒了地圖也太麻煩了吧!」

旅人在黑夜即將來臨的時刻抵達了可以提供食宿的小鎮,但是不幸的,因為天候不佳,旅館裡並沒有空房,他想要有地方住就必須與人合宿。

「真的沒其他方法了?這個鎮上就只有你們一家旅館……」旅人還想和旅館主人討價還價,無奈頂著禿頭、挺著一個渾圓啤酒肚的店主半分不肯退讓。

「這位先生需要休息的地方嗎?」

第三人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旅人回頭一看,是一名吟遊詩人正在將自己戴著的棕色遊俠帽取下,另一手拿著魯特琴,身上的衣服因為從未停歇的大雨而濕溽滴水。

「是啊,你有什麼好辦法?」旅人看著詩人走到櫃台前,他發現對方有一雙帶著溫和笑意的金色眼睛,一頭淺藍色的髮絲就像沾染了天空的色彩。

「嗯……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的房間還有一張空床,我可以與您分享房間的使用權。」詩人友善的對旅人提出邀請。

「喔……」旅人稍稍打量了眼前向自己伸出援手的陌生人,然後將問題丟回給旅店老闆身上:「我個人是無所謂,畢竟有床睡總比睡在馬廄的稻草堆上強。怎麼樣,店主,你同意嗎?」

「你們說好就行,但是床位的錢你還是得付,小子。」旅館主人伸手向旅人討要硬幣,免得對方白吃白住。

「那麼作為報答,我請你吃晚餐吧?」旅人付清了自己的住費,對著詩人指了指兼做餐廳與酒館的一樓空間。

「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一前一後在角落的位子坐下,兩杯啤酒,兩份簡單的餐食以及一隻烤雞,旅人用豐盛的晚餐招待為自己解決住宿問題的詩人。

「這麼多,沒關係嗎?」詩人愣愣問道。

「你指什麼?我習慣到了城鎮的第一個晚上吃頓好的,這沒什麼,你就吃吧。」旅人聳聳肩,伸手料理烤的酥脆的全雞。

詩人點點頭,說聲那我就不客氣了,便吃起面前的餐食。旅人在用餐尾聲開口詢問:「我是鶴丸,你叫什麼?既然之後要當室友一段時間,知道名字會比較好稱呼。」

「啊,說的是。」詩人點點頭表示贊同:「一期一振,您叫我一期就可以了,鶴丸先生。」

飯後兩人向旅店老闆要來一桶熱水,即便兩人初次見面就要裸裎相見有些尷尬,所幸屋內有一個隔間可以讓他們輪流洗漱,在仍下著雨的夜晚有個好眠。

 

 

棕帽子的詩人吟唱古老的歌謠,

手裡的魯特琴叮叮咚咚響,

他經過的每一個城市都歡欣鼓舞,

孩子們在他身邊說笑玩鬧,

大人們放下手中的工作為他駐足,

詩人手裡的笛子笛聲悠揚。

 

隔天,旅人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時他的室友已經不見蹤影。旅人坐在床上稍微舒展睡僵了的身體,然後便下床將窗板拉開。早晨的小鎮充滿活力,人聲與孩子的嬉鬧聲傳進了身處二樓的旅人耳裡。

「喔?」他看見詩人就站在小鎮中央的空地,修長的手指撥弄著魯特琴的弦,唱著一首輕快的兒歌逗著圍繞他的孩子們玩樂。

旅人倚在窗邊靜靜看了一會才去洗漱,在一樓的餐廳隨便吃了幾塊黑麵包便踏出了旅館。他踏著詩人悠悠的歌聲,在打鐵舖看鐵匠修理馬蹄鐵,路過傳出陣陣香味的麵包店,經過肉舖、菜販,然後向路旁提著一籃鮮花的少女買了她整籃的新鮮花卉,最後敲響了沿路問來的、鎮長的家門。

替他開門的是鎮長夫人,旅人遞上鮮花並表明了來意卻不得進入鎮長的住所,因為鎮長正好去田地巡視,並不在家。

「你若有急事的話可以到田地那邊找他。」鎮長夫人手指一個方向:「如果可以等一等,明天他會待在鎮上,到時再說也不遲。」

「那麼我明天再過來吧,夫人。」旅人禮貌的向眼前的女性道謝便繼續在鎮上走來晃去,最後在中央的空地上,用隨手摘來的草葉做成的草笛吹奏出活潑的單音曲子伴隨著詩人的琴聲,與孩子們玩到下午陰雲遍佈,才趕了孩子們回家。

旅人與詩人並肩走回投宿的旅館,當他們一回到房間裡,外面便下起大雨。

「您的葉笛吹得很好,鶴丸先生。」詩人一踏進房內便開口調侃道:「好的讓我以為您是一名前來與我競爭的吟遊詩人。」

「嘛,不過就是些尋常的小技巧罷了,而且你彈的是魯特琴,不是吹笛子,搞不好我們還能暫時組隊海削一筆呢?」旅人坐在窗邊的桌子上,房間的窗板只掩起了半邊,淅淅瀝瀝的雨聲成了兩人談話的背景音:「你很喜歡孩子?」

「您的腦筋動得可真快。」詩人被旅人的話逗笑了,他倒來兩杯水,將其中一杯遞給了白髮的旅人,然後坐到自己的床上:「我家裡有許多弟弟,在旅行途中看到孩子們總會想到他們。」

「現在最小的那個弟弟也大概有這麼高了吧?」詩人用手比出一個高度。

「你很久沒回家看看了嗎?」旅人將水杯的水喝完,輕巧的滑下桌子,又替自己倒滿一杯。

「四、五年了吧,不過我現在已經在回家的路途上了。」詩人笑了笑:「鶴丸先生呢?為什麼踏上旅途,有什麼原因嗎?」

「原因啊…」旅人將空了的杯子放在小桌上,然後躺上自己的床,雙手枕在腦後:「為了工作吧。」

「畢竟我是個安分不下來的人哪。」旅人輕哼起不知名的小調,與屋外的雨聲形成合奏。

詩人點了點頭,將空杯放在另一只旁邊,便從自己簡單的行囊裡取出松香,然後坐回床板上,開始保養起魯特琴。

「你呢?」旅人突然開口。

「什麼?」而詩人不解旅人的問題。

「為什麼旅行?」

詩人想了一會才回答:「可能是厭倦宮廷生活了吧,我原本是樂師,為領主演奏,但是……怎麼說呢?」

「那樣就只能演奏領主喜歡的曲目了,我比較喜歡自由演奏,所以就踏上旅程了。」

「領主欣賞你彈奏魯特琴的技藝嗎?」旅人轉過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人。

詩人愣了會才笑著搖頭:「當然不。我最擅長的樂器是笛子,魯特琴是在旅途中邊走邊學的。」

「啊啊,真是嚇到我了啊!」旅人擺擺手,擺出一副真受不了你的表情,然後乾脆的側躺身體,看著詩人保養樂器。

「我有幸在與你當室友的期間聽你吹奏一曲嗎?」

「當然。」詩人點點頭:「明天就可以。」

 

傾倒了整夜的雨在清晨時消停。兩人一同吃完了早餐,然後在旅店門口分別。旅人像昨天一樣,先造訪了鎮上的店舖、幫店家一點小忙之後,再度帶著微薄的禮物前去拜訪鎮長。

前來開門的仍是鎮長夫人,她記得眼前這位昨天也來過的白髮旅人。旅人再度遞上禮物、表明來意,這次他沒有再被拒在門外,而是被請進屋。鎮長就坐在餐廳的桌子旁振筆疾書,墨水就放在他的手邊,桌上除了飲料和黑麵包以外,也散落著紙張。旅人在鎮長對面的椅子上落座,輕哼著歌看著鎮長辦公。

「什麼事讓你非得見到我,外地人?」鎮長頭也不抬,開口說話便是傲慢的語氣。

「每次到一個城鎮的例行公事罷了。」旅人的手指在桌面上敲著:「鎮長,應該有來自中央的信件寄到了。」

「不論有或是沒有,那不是你一個外地人……」鎮長不耐的抬頭想將人轟出去,卻看到面前的男人笑得眉眼彎彎,手裡拿著一枚皇家騎士團的徽章。

「嘛,現在,我可以看看那些信了嗎?如果有的話。」

鎮長的傲慢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連連點頭,趕緊起身拿來數封蓋有中央封蠟的信件,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都在這裡了,大人。」

旅人離開鎮長住處時已經近午,他向販售蔬果的婦人買來兩顆蘋果,一顆充當午餐,一顆拋在手裡玩。詩人的笛聲悠悠傳來。

早上還圍著吟遊詩人聽故事、嬉笑玩鬧的孩子們早就散了,旅人走到還在吹奏笛子的人面前,靜靜等待一曲終了的時刻。詩人放下笛子的時候,旅人毫不吝惜的給予熱切的掌聲。

「啊啊,果然有宮廷樂師的水準。」旅人說道,然後將另一顆完好的蘋果遞給詩人:「這顆蘋果就當做演奏的報酬吧!」

看著旅人露出的笑容,詩人接下了蘋果,也回以微笑:「那麼我就收下了,慷慨的先生。」

詩人連續數日都在空地上吹奏笛子,有時是輕快的曲調,有時是纏綿的情歌。最初幾天,環繞著他笑鬧的孩子們還會央求他換成魯特琴給他們唱歌,後來則像是習慣了悠揚的笛聲,輕快的曲目他們會跟著旋律跳舞,連綿的情歌他們則坐在地上安靜專注的聆聽。

旅人依舊每天早上都會在鎮裡晃悠,順手幫點忙,再帶著小禮物到鎮長家讀信或是寫信,然後在近午的時候帶著水果或是麵包到空地去,有時候會再做一個葉笛與詩人合奏,有時候便靜靜站在一旁聆聽詩人為每日演奏作結的情歌,然後予以掌聲和微薄的報酬。

 

 

黑斗篷的樂師把笛子吹得嗚嗚響,

在月光皎潔的黑夜裡銀色的笛子散發光芒,

黑斗篷下的金色眼睛閃閃發亮,

在安靜的城鎮裡他把笛子吹得嗚嗚響。

 

詩人準備繼續踏上歸途的前一日,大雨從下半夜一直下到天明,阻礙了詩人啟程的腳步。享用過奶油濃湯與黑麵包的早餐,大雨仍未止歇,兩人又回到房間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打發些無聊的時間。

「雨若是沒停,你就多住一晚吧?」旅人開口建議。

「正是如此打算。」詩人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問道:「鶴丸先生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呢?」

「這個嘛,大概也是這幾天吧,該看的都看過了,事情也辦完了,那就差不多要繼續朝下一個目的地前進了。」旅人躺在床上拋接一只空杯,說。

「您的旅行是有計畫的嗎?」詩人取出樂器與保養用品,動作輕柔熟練的進行樂器養護。

「不算是,哪裡有工作就去哪裡囉!」旅人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動作迅速的爬了起來,盤腿坐在床上:「吶,一期,反正閒著沒事,你再吹幾首曲子吧?」

「以後可能都聽不到這麼美妙的音樂了。」旅人提議:「當然,報酬我會付的,如果今天雨沒停,我幫你付住宿的費用,雨停了的話,我請你吃飯。」

詩人笑了笑,將保養好的魯特琴收起來,轉而拿出銀笛:「樂意之至。不過報酬就不用了,這幾首曲子就當作道別的禮物送給您的吧,鶴丸先生。」

「那真是太好了!」

詩人將笛子湊到嘴邊,輕快的樂音流淌而出。旅人閉著眼睛專心聆聽,單手靠在自己的右膝上撐著頭,另一手的手指在另一側的膝蓋上點著節拍。

在跳動的音符裡,旅人彷彿看見自己正身處一處水草繁盛的草原,遠處有一群綿羊,而笛聲來自牧童手中的牧笛。

一曲暫歇,旅人還沒有從餘韻中脫身,另一曲已經開始。第二首歌時而沉穩,時而活潑,像極了年輕愛侶間的青澀戀情,描繪著一段純真難忘的好時光。第三首歌悠然安穩,滿溢喜悅,訴說著豐收富饒的平穩生活。第四首歌曲風驟變,哀傷在音符中低鳴迴響,反覆來去,急促猛烈的巨大悲傷隨著音樂襲捲而來,然後慢慢的變弱,變慢,最後結束。

餘音繚繞整個房間,當旅人從樂曲中抽身時,窗外的雨已經停了,詩人也已經整裝待發。

「這幾日多謝您關照了,鶴丸先生。」詩人將黑色的斗篷繫上,站起來向仍有些發楞的旅人鞠躬。

「啊……我送你到城門吧?」旅人總算完全清醒,他看著對方一身旅行的裝束,開口:「就算認識的時間不長,好歹我們也的確成了朋友不是嗎?」

旅人和詩人並肩越過城鎮,路上積蓄了許多或大或小的水窪。旅人在麵包店裡買了幾個黑麵包塞到詩人的手裡當作餞別禮,他們最後在城門口分別,旅人直到詩人走出了視線所及的範圍後才轉身回到旅館。

 

當晚,旅人在房間的木桌上將地圖以及從鎮長那裡取得的信件、自己的紀錄手帳全數攤開,將目前所知的一切情報一一彙整,然後在地圖上做出記號。

「嗯……還沒有發生也算是好事,不過這樣線索就斷了呢……」旅人核對著訊息,偶爾抬頭看看窗外月明星稀的夜空,苦惱於兒童失蹤案件的追查進度陷入膠著。

「兒童失蹤前一天會聽到笛聲……卻沒有任何徵兆……」旅人陷入沉思:「但是在案件發生前,不一定會有吟遊詩人或是正在旅行的樂師造訪嗎……」

「這樣的話推論幾乎是不可信的啊……」

正當旅人面對整桌資料愁眉不展,熟悉的悠遠笛聲緩緩響起,沒多久又安靜了下來。旅人皺了皺眉,等了一會又沒有再聽到其他聲響,本以為只是自己因為疲憊而產生的幻覺,正打算熄燈休息時,笛聲再度響起。

他這時凝神聽了一陣,然後抽起被自己隨意掛在椅背上的深色斗篷,慢慢移到了窗戶邊往下看。他看見了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孩子夢遊般搖搖晃晃的走出家門,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的往早已落鎖的城門走。沒有一個大人被自己孩子的舉動吵醒,整個城鎮彷彿只剩下還未進入睡眠的旅人沒有被笛聲催眠或是蠱惑。

白髮的旅人繫上斗篷,將兜帽戴在頭上,身手靈巧的翻出了窗戶,藉由建築物上突出的木板或是石塊爬上了屋頂。一雙金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顯得眼神更加銳利,他無聲地踏在屋頂的磚瓦上,一邊跟隨著這群被引誘的孩子,一邊悉心聆聽笛聲,試圖辨認出聲音的來源在哪裡。

最後,他在城門下看到一雙同樣金黃的眼睛,被黑色斗篷遮掩身形的吹笛人正吹奏著一把銀笛,他身後的城門已經敞開,讓孩子們可以毫無阻礙的離開他們熟悉的家園。旅人悄悄的跟隨在吹笛人所帶領的隊伍後方,偶爾繞進樹林當中抄近路,一面注意著孩子們的安全,一面伺機而動,等待時機將神祕的綁架犯逮捕。然而他沒有想到,他會在隊伍轉入山道之後沒多久就跟丟了。耳邊仍然聽得見笛聲,但是就算爬上了相對高聳的樹木或是岩石,旅人也看不見那一列由孩子組成的長隊。在別無他法的情況下,旅人只能夠循著笛聲傳來的方向,嘗試追上孩子們的步伐。

成人的腳步要追上一群夢遊的小孩應該輕而易舉,然而,旅人卻再也沒見到任何一個孩子,在山道的盡頭,他看見一幢外層被爬藤植物覆蓋了一半、古老的石造別墅。他略略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前去拍響了大門。

旅人本來以為要等他拍到手掌紅腫或許才會有人來應門,但是當他拍響第三下時,緊閉的厚重木門便緩緩往內打開了。屋子裡並沒有點燈,光線昏暗,只有旅人身後的月光透過大門照亮了其中一角。

旅人掀開了頭上的兜帽,抽出了藏在靴子邊的小刀,踏進陌生的房屋當中,希望能夠有些收穫。他警戒的環顧四周,視線所及範圍全是一片濃烈的黑色,一些細碎的聲音在他越來越深入之後漸漸響了起來。他身後敞開的大門在他走到房屋中心時轟然關起、上鎖,彷彿得到了信號一般,鑲嵌在石柱上的燈台亮起火光,照亮了原本晦暗不明的空間。

他看著那些或高或低、被錯落著掛在牆壁、柱子或是俯仰在正前方的巨大樓梯的台階或是扶手上的提線木偶,緊張的吞了吞口水。這些娃娃有黑髮、黃髮、白髮、棕髮、橘髮,頭髮長度不一,身上穿的衣服有些是農民裝束,有的是牧童,也有的是貴族衣飾,看得出木偶的樣貌形形色色,或許根本沒有重複,而它們唯一的共通點是都緊閉著眼睛,好像因為夜深了而安睡著。

噠、噠、噠、噠──

腳步聲從二樓走廊傳來,在一樓大廳裡迴響,讓旅人提高了戒備。當那名旅人所熟悉的吟遊詩人站在樓梯頂端,黑色的斗篷已經卸下,手裡握著的銀笛散發著冷光,天藍色的頭髮與金色的眼睛在搖曳的火光下,即便那人的臉上掛著人畜無害般的溫雅笑容,也讓旅人不寒而慄。

「歡迎光臨寒舍,鶴丸先生。」吹笛人彎下腰向旅人行禮:「抱歉,弟弟們的睡相不太好看,大約又是玩累了直接席地而睡了吧,還請您不要見怪。」

「你的弟弟們居然是這一大群木偶嗎?」旅人的神色冷冽:「這還真是個惡劣的玩笑。」

「鶴丸先生,我的弟弟們可是活生生的人喔。」

旅人並不打算繼續和兒童失蹤案的真兇繼續閒話家常,他再開口時的提問直指核心:「那些孩子呢?那些你用笛聲引誘、從小鎮帶走的小孩們在哪裡?」

「在半路上就放他們走了喔!」吹笛人慢慢地走下台階:「畢竟那些孩子裡面並沒有被我看上的、想要帶回來成為家人的孩子。」

「喔?」旅人盯著停在樓梯上的吹笛人,說道:「我沿路可沒有看見任何一個被你帶走的小孩往城鎮走,甚至連一點哭嚎都沒有聽到。」

「但是他們確實不在這裡不是嗎?來自皇都的騎士長先生?」吹笛人笑了笑,看著因為被直接道明身分而面露驚訝的旅人,好心情的解釋道:「我有發現你向鎮民、鎮長打聽,也偶爾會對不肯配合的鎮民出示你的騎士勳章,鶴丸先生。」

「所以,我早就暴露身分了,是嗎。」旅人稍稍瞇了瞇眼:「而身為罪犯的你居然可以安穩地跟我共處一室?」

「你並沒有我犯罪的確實證據,騎士長先生。」吹笛人攤了攤手:「這裡的確沒有那些你看到的孩子,而你眼前的這些……你也帶不出去了。」

「因為打從一開始,被我看上的,就是你呢,鶴丸先生。」吹笛人將笛子湊到嘴邊:「那麼,和我的弟弟們打聲招呼吧!畢竟你即將成為這個宅邸裡的第二個主人。」

笛聲再度響起,那些懸掛著的、或坐或躺的木偶們隨著音樂睜開了眼睛,晶瑩剔透的各色琉璃珠安放在每一個木偶的眼眶裡,它們在眨了幾下眼睛之後,有的跳下了展示架,有的從地板上站起,有的滑下樓梯扶手,一起朝著站在大廳中央的皇家騎士長移動,將他圍在它們圈起的圓圈當中。

「鶴丸先生,您會喜歡他們的。」吹笛人的笛聲仍在繼續:「當然,您也會喜歡上這裡,我保證。」

 

 

早晨的城鎮傳來哭聲與怒吼,

一家兩家三家

誰家的孩子貪玩得忘了回家?

棕帽子的詩人再度踏上旅途,

沒有回家的孩子回家了嗎?

遠處的魯特琴叮叮咚咚響。

 

 

END

一期一振在這裡沒有弟弟,他眾多的弟弟都是用笛聲拐來,然後為了留住他們最原本的面貌,而慘忍的製作成人偶,成為他的弟弟,替他看守屋子。在那群「弟弟」裡面,自然是不包括鳴狐的,畢竟他的輩分算的上是一期的叔叔。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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