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也過四分之一了,有些計劃差不多也要提上日程了
《和三盆糖》預計最晚七月完結,第一次實質上寫完了這麼一個長篇,想要出成本子,所以有了印量調查,還請有興趣的人幫我填一下囉~!
印量調查這裡走

 

【一期三日】和三盆糖

10

十一月初的天氣清朗,秋高氣爽,正是適合外出的日子。一期一振將車停在書鋪前,將轎車熄了火,便下車進了屋子。通往內室的紙門沒有關好,布料摩娑榻榻米的細小聲響在安靜的空間中也能聽得非常清楚。

「三日月先生?」一期一振站在距離內室幾步距離的地方,朝著裡面出了聲。

「啊,你到了啊,一期君。」三日月的聲音從裡面傳來:「請在稍等我一會吧,就快好了。」

三日月動作俐落的繫好腰帶、披上外掛,進小廚房拿用包巾包好的便當盒便拉開了內室的拉門:「抱歉,讓你久等了,一期君。」

「才剛到而已。您可以不用這麼著急的。」一期一振搖搖頭,接過三日月手上的包巾,稍稍打量了一下三日月的穿著──銀鼠色的和服搭配上栗子色的腰帶與茜色的外掛,充滿了秋天的氣息:「您穿這樣很好看。」

「是嗎。」三日月笑了笑,看著一期一振一身款式較為休閒的西裝,問道:「沒想到今天一期君是穿西裝呢?」

「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和服搭配,便穿著西服前來了。」兩人並肩走出書鋪,一期一振替三日月開了車門:「希望您不覺得突兀。」

「怎麼會呢,一期君穿西裝一向是好看的。」三日月拿過一期一振提著的包袱,坐進副駕駛的位置。

車輛平穩的駛出巷子,一路上兩人之間的交談並未斷過。車輛一路往東京郊區開去,離開市區後,本來看著還很遠的、綴著紅、橘、黃三色的山景也突然靠近了許多。轎車最後停在一處位置較偏僻的小山邊,一旁有用石塊砌成的階梯能夠往上走。

「看來是一處人跡罕至的賞楓秘境?」三日月笑了笑,看著與自己差不多時間下車的一期一振。

「是不是人跡罕至我不清楚,但是的確比較少人知道這裡。」一期一振從後座拿了一個提籃,一邊回答三日月的問題:「不論要欣賞什麼花草,總是人少一些比較好,不是嗎?」

三日月輕笑了幾聲,第一次主動握住了一期一振空出的那隻手:「一期君說的是呢!」

一期一振回握了那隻手,兩人便這樣牽著對方緩慢地爬上石砌的階梯,一邊說著話,一邊往上走,時不時停下欣賞眼前因高度變化而出現的美麗景致。清澈的藍色天空襯著枯枝、點點紅色的樹梢與遠方灰綠色的山峰,演繹著秋季的寂寥孤獨,卻同時帶出了一份乾淨、充滿活力的氣息。

越往山上走,能看見的視野便越廣。秋收過後的農田、遠方小小的村舍、筆直的道路……一切景致盡收眼底。兩人走走停停雖然花了不少時間才抵達小山丘的頂端,沿途雖然也有不少火紅的楓葉或是金黃色的銀杏相伴,但是一踏上階梯的終點,眼前的景色還是讓三日月情不自禁發出驚嘆。

一片火紅間或點綴著湛藍的天空、金色的銀杏葉,或是深綠色的松柏,腳下以平坦石板鋪成的道路兩旁依照一定間距設置石燈籠,隨風落下的橘黃葉片有的停佇在燈籠頂,有的落在石道上再度隨風起舞。

三日月看著眼前被楓葉包圍的古雅小道,略略思考了一下,確認沿途並沒有看見鳥居,淺淺笑著,開口說道:「一期君這是要帶我去哪位朋友的庭院嗎?」

「剛才一路上都沒有經過鳥居,而且這裡人跡罕至,應當也不會是哪處神社寺院,道路與兩旁的石燈籠保養得宜,想必是哪位有閒情雅致的朋友的居所吧?」

一期一振半掩著嘴笑:「我們的確不是要去神社,不過三日月先生的猜測也只對了一半。」

看著三日月難得露出疑惑的表情,一期一振也沒有繼續賣關子,直接揭曉了答案:「這裡是粟田口家的一處別院,即便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無人居住,但是依然配置了人員定期維護。」

「之前偶然從叔叔口中知道這裡,就自己過來了一趟,沒想到這裡景色不錯,便想要帶您過來了。」

「的確是堪比世外桃源。」三日月讚許的點頭,一抬眼便看見黑色屋頂的一角:「啊,看得到屋舍了。」

「是,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本來在一片丹楓之中只顯露出一角的黑色屋瓦,在距離逐漸拉近之後,便一點一點顯露出完整的容貌──深棕色的粗樑支撐著黑色的屋頂,留有原木紋路的圍欄圍出一方佇立於展現仛寂意境的枯山水之中的休憩之地。兩人並肩繞著枯山水外圍的小道來到連接屋舍的小石階,在面對庭園造景這一側的緣廊上,已經準備好泡茶的用具、擺放著餐具的小几,以及兩塊坐墊。

「鐵壺還偎著炭火啊……」三日月自動自發地坐在茶具旁的位置,確認備置完全的茶具與茶葉,並將茶碗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了一陣,才又繼續說道:「一期君這次做足了功課呢?」藍色的眼睛帶著一些調侃的看著在另一個位置落座,正在準備茶點的人。

一期一振倒沒有露出慌張或是難為情的神色,只是一如平常的回應對方的提問:「唔,請管家準備茶具時,管家詢問過我打算準備哪些點心,或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這樣的配置。」

「這樣啊……雖然準備周到亦是十分用心,但是……」三日月眨了眨眼睛,一汪藍水有些無辜的望進金潭當中:「一期君似乎並沒有問過我是否精熟茶道呢?」

一期一振先是愣了愣,難以掩蓋的慌張才迅速爬上了他的臉龐:「三日月先生,我……」

三日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讓慌忙想道歉卻還沒說出口的一期一振愣在當場。

「一期君實在是……太容易被捉弄了哪!」三日月用手指抹去眼角因為笑得開懷而沁出的一點淚水,他伸手碰了碰年輕戀人有些紅潤的臉頰,說道:「其實一期君直接說想喝抹茶的話,我是不會拒絕的喔!」

「只是我學藝不精,可無法確定能不能泡出好喝的抹茶來呢?」

「那便麻煩您了。」一期一振捉住觸碰自己臉頰的指尖,嘴唇在修長的手指上輕碰了一下便鬆了手。

「真是……」三日月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開始準備沖泡抹茶:「正統茶席的規矩太多了,這裡只有我們,不妨就和平常一樣?」

一期一振點點頭,一邊將茶點盛裝在漆盤上,一邊分神看著三日月沖茶、刷茶的動作。對方專心致志的神情,是讓他的視線停留最久、捨不得移開哪怕一秒的美景。三日月自然感受到了一期一振灼熱直白的目光,但他只能暫時忽視,努力專心在製作茶湯上。等到一碗抹茶刷製完成,一期一振早已將茶點擺好,盯著三日月的側臉看了好一陣子。

「你啊,剛才的灼灼目光可讓我有一種讓你挨餓的罪惡感了,一期君。」三日月將茶碗輕輕放到一期一振面前,但目光卻不敢與之接觸。對方的視線仍舊灼熱的令人難耐。

「唔,的確是有些餓了的。」一期一振將一隻手覆蓋在三日月的手上,湊過去在對方的臉頰上輕輕含咬了一口:「不過尚可忍耐。」

一期一振退了開來,未去看對方是否因為自己突然的舉動紅了臉。他用雙手捧起茶碗,淡雅的茶香縈繞在鼻間,茶湯的泡沫不多,喝入口中時泡沫的口感細緻綿密,微苦微澀在入喉時轉為甘甜,顯示出事茶人的手藝爐火純青。

「茶湯十分美味,三日月先生。」一期一振放下茶碗,稱讚道。

「如此甚好。」聽見一期一振的說話聲,三日月才從發楞中回過神來,他遮不起發紅的耳朵,伸手接過一期一振遞過來的茶碗,淺嘗了一口茶湯才似鬆了口氣:「很久沒有製作抹茶了,幸好沒有做壞了呢。」

三日月放下茶碗,伸手將兩層便當盒的蓋子掀開,裡面放著大小正適合一口食用的飯糰、稻禾壽司以及玉子燒,與桌上擺著的三明治、奶油餅乾以及上生菓子同桌而放,倒也十分豐盛。他另外取了一些綠茶放入茶壺當中,替兩人沏了兩杯茶水。

「這次沒來得及準備要贈送給你的菓子,難為你還記得一開始的約定。」

一期一振搖了搖頭,說道:「您的抹茶已令我難以忘懷,若是您如此在意沒有東西相贈的話,那麼便將抹茶作為贈禮如何?」

「一期君設想的真是越來越周全了呢!」三日月笑著應了,伸手拿起壓在盛裝紅楓形狀菓子的漆盤下的淡黃色紙籤,語調輕緩地讀了對方挑給他的和歌:「夕暮虛空間/浮雲如旗搗思亂/不覺陷憂思/君在久方天彼端/吾心遙戀慕遠人。」

『吾心遙戀慕遠人啊……』

三日月細細品味著對方挑選這首和歌所想表達的心情,思索了一陣之後也回應了對方一首和歌:「秋楓發紅葉/落地埋庭掩吾宿/閑居無人問/松蟲癡癡鳴幾許/汝發啼鳴待誰人。」

三日月伸出手捧著對方的臉,嘴唇在對方的唇上逗留了一會才離開:「我的心情,可是與一期君相同的。」不能見面的日子總是特別感到寂寞。

一期一振並不願意讓三日月離開自己太遠,往前追上了三日月的唇,輕壓而上,舌頭先在微啟的唇瓣上描繪著唇形,才滑進對方的口腔搜刮空氣。他沒有吻得太久,顧慮到戀人缺氧的時間,一期一振退開的時候,三日月只是紅著臉微微喘息而已。

一期一振將放置著紅葉菓子的漆盤拿起,切下一小塊,用竹籤插起遞到三日月嘴邊:「吃一口?」

看著對方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三日月雖然在心裡稍稍怨懟了一下,但仍然沒有拒絕對方遞過來的點心。他用手指將一些較長的頭髮往後別在耳後,便稍微傾身向前,將竹籤上紅色包裹著白色的茶點咬入口中。

一期一振臉上的笑意一直未減,他放下了手中的漆盤後又將三日月的茶杯放在距離他的手最近的位置,接著又拿了另一個未使用的盤子盛裝三明治、飯糰等吃食,然後將放得滿滿的盤子放在三日月面前。

三日月看著自己前方的桌面被戀人擺上許多吃食,又看了看對方桌面上除了自己沏的茶以外就沒有特別放在面前要吃的食物,於是他拿起一塊三明治湊到一期一振嘴邊,笑意盈盈地看著對方:「雖然我喜歡被照顧的感覺,不過也不喜歡看到別人忘了照顧自己喔,一期君。」

一期一振捉住三日月的手腕,他張口咬下三明治的頂端,金色的眼睛一瞬也不動的直勾勾看著眼前笑得溫和好看的男人。維持著望著三日月的視線,握住對方手腕的手也不見一點鬆動的跡象,他一下子便將戀人手裡的三明治吃掉大半。

三日月的視線像是被一期一振的金色眼瞳吸住了似的,怎麼樣都移不開,只能睜愣著眼睛看著對方扶著自己的手,一口接著一口的吃著三明治,而自己卻還十分自覺的利用手指調整三明治的高度,讓他能夠繼續進行進食的動作。

明明……明明只想餵一口便罷了的啊,怎麼突然就跳脫控制了?三日月想道,卻怎麼樣也思索不出原因。

一期一振叼走最後一部份三明治,嘴唇不經意擦過三日月的指腹,讓他稍微瑟縮了一下。一期一振裝作沒有察覺對方的細微反應,鬆開了握著三日月手腕的手,神情認真的開口:「我知道了,下次會注意。」

「還有,多謝款待。」

一期一振春風得意的神情映照在三日月的眼睛裡,讓他想起剛剛對方的嘴唇擦過自己手指的觸感,還有對方抓著自己的手咬三明治吃時的表情與眼神。一期一振緊盯獵物的神色並未多加掩飾,意識到年輕戀人赤裸的佔有意圖,令三日月不由得紅了臉。

發現三日月的臉頰變得通紅,一期一振沒有多想便伸手輕碰對方其中一側的臉頰,有些擔心的詢問:「三日月先生?怎麼了嗎?」

「一期君實在是……太犯規了啊!」

聽見對方輕聲的抱怨,以及側過臉閃避自己的行為、現在正捧著茶杯遮住半張臉的動作,一期一振稍微思考了一下,卻找不到癥結。但是看著年長戀人難得的孩子氣表現,他還是笑出了聲。

 

 

自一同賞楓歸來之後,一期一振幾乎每天都會到舊書鋪去坐一坐,偶爾還會留在那裡享用晚餐。十一月末的寒冷空氣,已讓人們穿上較厚的冬衣,瑟瑟吹拂的北風在早晨與黃昏時分更是冷得似是要將皮膚刮下一層來。

一期一振的坐駕一大早便停在書鋪門口,等著書鋪主人提著簡便的行囊上車。今天是三日月搭乘火車回去京都的日子,一期一振對他軟磨硬泡了兩天才終於讓他鬆口答應開車過來送他到車站去。

舊書鋪的主人與轎車的主人一前一後踏出了書鋪的木製拉門,在三日月為拉門落鎖的空檔,一期一振便先替對方將唯一一件行李放上車。三日月將鑰匙放進一個藍底菱形紋的束口袋中,並從和服袖袋中取出一張對折的信紙,將信紙塞入束口袋封口處特地留下的小洞後,他走到對面的鶯屋,將袋子放入鶯屋的信箱中。三日月走回車邊時,一期一振已經坐在車裡,先將車輛發動了,因此當他坐上車時,便有一股暖風襲來,驅走了身上的寒意。

一期一振絮絮叨叨地叮嚀著三日月,諸如在車上要看好自己的物品、別餓到了、不要坐過站云云,直把三日月逗得發笑。

「嘛,一期君是不是把我當小孩子了呢?」三日月以車窗框為支點,撐著自己的頭,看著對方專心開車的側臉,笑意半分不減。

「我……」

「我知道一期君這是擔心我的表現喔!」三日月打斷了一期一振只來得及開頭卻不能完整的話語:「我到家了之後打一通電話給你?」

「雖然不擅長記得路,不過好歹是從小到大居住的地方,何況還有人會到車站去接呢,所以不用這麼擔心的,一期君。」

一期一振將車輛停放在離東京車站不遠的空位,在下車前他從後座拿了一個深棕色的紙盒,打開以後,裡面放著的是一條藍鐵色的圍巾。他將圍巾抖開,然後在三日月暴露於空氣中的脖子上圍了兩圈。

「天氣冷了,圍著圍巾保暖一些也好。」一期一振無奈的點了點三日月的鼻子:「不然著涼了,整個新年都不好過。」

「啊……我倒是剛才出門的時候真的忘了……」三日月觸摸著剛圍上脖子的柔軟布料:「所以說一期君設想的越來越周到了,謝謝。」

兩人下了車,因為時間充裕,他們步伐緩慢的朝著車站走去。一期一振手裡提著三日月的行李以及一個紙提袋,另一手非要在早晨人還不多的車站前廣場牽著對方不肯放。三日月也沒有勸阻對方明顯在挽留自己的行為,反而大大方方的回握了對方的手,甚至調皮的捏了捏。他們在車站的屋簷下待了會,直到時間差不多才在進站的閘口分開。

「三日月先生,這個還請您收下。」一期一振將行李與紙提袋一併交給三日月:「東京到京都路途遙遠,興許能讓您在路上解解饞。」

「那麼我便不客氣了。」三日月沒有推辭,爽快的接下了對方的餞別禮物:「一期君也快回去吧?這樣或許還能再抓緊時間休息一會,今天還有公務不是嗎?」

「沒關係,今天的預定工作並不多,晚一點也無妨。」火車即將行駛的汽笛聲傳來,一期一振開口催促:「三日月先生快上車吧!」

三日月點頭:「那麼,可要照顧好自己喔!」

三日月向一期一振揮了揮手便往火車停靠的月台走,期間不時回頭看看還站在閘口的戀人,直到第二聲汽笛聲響起他才加快了腳步上了車。

三日月在車廂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放好行李坐下以後,才有時間看看一期一振給他的紙袋中放了什麼──一個用繩子打了精美的結作為裝飾的點心紙盒,裡面的六個空格裡放著六個烤成深棕色的烤菓子松風。

「唉呀……」三日月回頭在紙袋裡找到了一張淡紫色的紙籤,上面果不其然也寫了一首和歌:幾度出而返/戀心己哲稍不減/即便隔他鄉/心猶白浪寄沖邊/輒置慕心總向君。

「一期君真是……」三日月把放有點心的紙盒蓋上,放回紙袋中,手裡捏著那張寫有戀人思慕情感的紙籤,心裡是化不開的甜蜜:「讓我怎麼辦才好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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