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蒼谷

2015.09.27首次發表。

【小狐三日】虛實之間

　　如果你早已不在，那麼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又是什麼呢？

　　炎熱的午後，天氣清朗，夏蟬鳴噪。吹拂而過的微風敲響清脆的風鈴聲，滿是悠閒。三日月宗近捧著早已空了的茶杯，坐在後院迴廊邊上，盯著滿院子的生氣蓬勃發呆。今天的本丸有些安靜，除了出陣的第一部隊以外，第二、三、四部隊都被審神者派去遠征了，而留下的人也屬於較為安靜的一群，所以才讓本丸迎來不太習慣的靜謐。

　　「三日月。」石切丸結束了例行的祈禱以及經文抄寫，正想回到自己的房間時，看見有些走魂的三日月宗近，出聲叫喚，卻沒有回應。

　　「三日月！」拍了拍三日月宗近的肩膀，石切丸加大了音量，三日月宗近才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對著他眨了眨眼睛。

　　「啊，石切丸。例行的祈禱已經結束了嗎？」三日月宗近笑了笑，問。

　　「是的。倒是，三日月，你最近的狀況好似不太好呢。」石切丸在三日月宗近身邊坐下，拿起拖盤裡的茶壺往三日月宗近手裡的茶杯注入茶水：「是不是有甚麼煩惱呢？」

　　三日月宗近愣了愣，目光轉回庭院，喃喃自語：「煩惱……是嗎？」

　　「若是願意說，我會聆聽的；如果不願意，那麼也不會勉強你的。」

　　「不，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甚至是根本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啊，三日月宗近如此想道。

　　夜不安枕。三日月宗近夜半驚醒，一身的冷汗。喘著氣，靜靜躺了一陣子，

三日月宗近終究等不到睡意，索性披起外衣，坐在緣廊看一輪明月。

　　這陣子，他有意地躲避小狐丸，而連續幾天的夜戰也讓小狐丸沒能在晚間就寢時抓著他詢問原因，為此三日月宗近雖然感到愧疚，卻也暗自鬆口氣，他根本不想面對問題。望著明月的美瞳魂不守舍，腦海裡滿是一日比一日還要鮮明的，那個打擾他睡眠的噩夢的影像──那個熟悉身影的臉孔總是看不真切，而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不論他怎樣奮力奔跑，仍然追不上那快速後退的身影。每每讓他驚醒的，都是那太過真實的心痛。

　　細微的腳步聲讓三日月宗近從思緒中回到現實，深怕與夜戰歸來的小狐丸碰上，他有些慌張的躲回了房間。紙門才關上，小狐丸便從轉角處現身，帶著一身戰鬥後的疲憊。

　　狐狸耳朵動了動，小狐丸放輕腳步，輕輕拉開三日月宗近房間的紙門，小心的用自己的身體將室外明亮的月光遮擋，不願驚擾他的安睡。盤坐在門邊，小狐丸細細地看著三日月宗近的睡臉。看見三日月宗近蹙起眉，似是睡得不太安穩，他便緩緩湊近，輕撫那頭深藍色的髮，一下又一下，直到眼前人眉頭舒展，再次墜入夢鄉。最後在三日月宗近的額上輕柔一吻，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三日月宗近的眼下浮現淡淡的青紫，也時常顯露出精神不佳的模樣。審神者找他談了幾次，情況卻沒有半分好轉，最後只好讓狀態不佳的三日月宗近常駐在本丸中。

　　這一夜與之前的許多個夜晚並沒有什麼不同，同樣因為害怕噩夢而不敢入眠。只是這次，三日月宗近躺著沒有多久，便披上外衣往房外走。屬於三条家的院子，只剩下石切丸房裡的燭火未熄。

　　「石切丸，你要休息了嗎？」站在門外，三日月宗近先行詢問。

　　「不，還沒有。」石切丸拉開紙門，看著面容憔悴的三日月宗近，側身讓出了通道：「先進來吧！有甚麼事情，進來再說。」

　　那一夜，他們深談了整夜的時間。

＊＊＊

　　很快的，三日月宗近便向審神者表達重回出陣部隊的意願。

　　審神者看著面前仍是狀況不佳的美麗太刀，皺著眉道：「可是我不認為你現在的狀況適合回到前線去。」

　　「不會有事的，主上。」三日月宗近笑著，「實在是許久沒有活動活動了，總是會擔心這把老骨頭哪一天再也派不上用場了呢！」

　　審神者面有難色的看著眼前年紀最大的太刀，沉默了好一會才再度開口：「爺爺，你為什麼這麼堅持呢？」

　　「嗯……為什麼堅持呢……」三日月宗近想了想，微笑著回答：「或許只是，想平復那些沒來由出現的『會失去什麼重要之物』的感覺吧！」

　　「失去重要之物？」審神者面露不解。

　　「是的。還請主上重新將我安排進出陣的隊伍。」三日月說：「就當是，替爺爺解決一個煩惱吧？」

　　看著三日月宗近堅定的眼神和認真的表情，審神者第一次覺得三日月居然也有如此固執地讓人頭痛的時候。

　　最後，審神者也只能無奈的點頭，並且附加上條件：「好吧，我讓你出陣，但是加入第幾部隊由我決定，也會派一個人專門看顧你。如果這次出陣回來，看顧你的人認為你還不適合出陣的話，就必須再待在本丸裡調適。爺爺，可以接受嗎？」

　　「可以，多謝主上。」

＊＊＊

　　隔天的出陣名單上，第二部隊的人員中加入了三日月宗近。隊伍由太刀與打刀組成，除了領隊的燭台切光忠以外，還有大俱利伽羅、鶴丸國永、獅子王，以及由主上任命擔任三日月宗近看顧者的壓切長谷部。

　　「這樣人員就到齊了。」燭台切光忠清點了下人頭，「今天的目的地是元弘之亂的鎌倉。另外，爺爺請不要太勉強了。」

    「哈哈，這一點就不用擔心了呢！」三日月宗近笑著回應。

　　燭台切光忠之後又叮嚀了一些東西，險些又要開始嘮叨的時候就被鶴丸國永打斷了，一行人這才出發。

　　小狐丸百無聊賴的屈起一邊膝蓋坐在緣廊上，白色的耳朵不時會動一動。

　　「三日月啊……」紅棕色的眼睛流露出些許擔憂。

　　三日月在躲他，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小狐丸皺著眉想著剛剛石切丸告訴他的，有關三日月這陣子反常的原因，知道三日月的心結在自己這裡，卻沒有想到甚麼好方法可以解決。

　　「真是有負稻荷神之名呢……」隨性的躺倒在廊上，小狐丸盯著天花板出神。

　　直到前院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叫喊聲。

　　「快！快準備手入室！」

　　「爺爺重傷了，快點！」

　　聽到這裡，小狐丸再也躺不下去了，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手入室時，重傷的人已經被送進去進行治療修復了。

　　同一部隊除去向審神者報告的燭台切光忠和壓切長谷部，只剩下獅子王留在門外等待，其他人已經先回房休息了。隨後才趕到的石切丸看著小狐丸只是站在手入室門外，以及不知道怎麼和小狐丸搭話的獅子王，他嘆了口氣，才主動向獅子王詢問細節。

　　「爺爺精神不濟，但是前幾個點都沒有發生甚麼事情，就是他的精神不太好，攻擊也很俐落，沒有出一點差錯，但是……」獅子王盡量交代的詳細，「我們在王點遇到檢非違使。」

　　「檢非違使？依你們的平均等級來看，那應該不會造成危害才是。」石切丸有些驚訝。」

　　「嗯，平常時候當然如此。只是……爺爺在對戰過程中好幾次恍神，長谷部雖然特別顧著爺爺，但還是沒有辦法在戰鬥中顧全爺爺。等鶴丸發現爺爺的狀況時，已經來不及伸出援手，只能趁著攻擊間的空檔，讓爺爺免於斷刀的情況而已。」獅子王面露擔心，「還是讓爺爺再休息一陣子吧，這樣真的讓人很不放心……」

　　「嗯，一定會的。你也去休息吧！出陣辛苦了。」石切丸點點頭，「請不要將今天的情況放在心上。」

　　「不會啦！希望爺爺快點好起來。」獅子王擺擺手，離開了。」

　　「你……」石切丸看向站在門外的小狐丸，正想著要說些什麼，小狐丸便先開口。

　　「我會在這裡等，也會把事情解決，你先回去吧。」

　　「那就拜託你了。」石切丸看著小狐丸垂下的耳朵和握緊的拳頭，沒再說甚麼，便往自己的神壇方向離開。

　　當晚，手入結束後，三日月宗近並沒有醒。小狐丸將人抱回房間安置好後，到廚房要了茶水，便將自己關進三日月宗近的房間，守候著。

　　「唔……等等……」

　　三日月宗近的夢囈驚動了閉眼假寐的小狐丸。移動到三日月宗近身邊，小狐丸看著他皺起的眉和不安的神情，乾脆的握住了略顯冰涼的手，並且靠在三日月宗近身旁，額抵著額。

　　「別走……」反握小狐丸扣著自己的手掌，三日月宗近眉頭緊皺，「小狐……」

　　「沒事，我在這裡，三日月，我在這裡。」溫柔的嗓音一遍又一遍的複誦著，棗紅色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三日月宗近。

＊＊＊

　　同樣的夢。三日月宗近再一次的看著酷似小狐丸的身影越走越遠，而自己不管怎麼死命的追仍然是徒勞無功。在他幾近放棄的時候，前方的人影卻慢了下來，最終停止，對著他伸出手，讓他能夠緊緊的握住那人影的手不放。

　　手心傳來的溫度很真實、很溫暖，即便面對他的臉孔仍是黑影，三日月宗近還是感覺到了安心。黑影開了口，一開始只有唇形在變化，接著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反覆說著相同的字句，讓聽清的三日月宗近不免紅了眼眶。

　　「這一次，你真的，會留下來嗎？」

　　問出口的話來不及聽到回答，三日月宗近便猛然睜開眼睛。愣愣的盯著天花板，三日月宗近還有點恍惚。側過頭看見小狐丸側躺在自己身邊，睡得算沉，三日月宗近眨了眨眼睛，看了下兩人十指緊扣的手，稍稍又施加點力道，輕輕挪動身體往小狐丸靠過去，靠在他寬大的胸膛，聽著強而有力的心音，三日月宗近終於感覺到安心。

　　「醒了？」小狐丸抱住靠在自己胸前的人，交扣的手握得更緊。

　　三日月宗近點點頭，沒說話。

　　「會渴嗎？要不要喝點水？」撫摸著三日月宗近的髮，小狐丸輕聲問著。

　　三日月宗近搖頭，手指絞緊了小狐丸的衣服。

　　「小狐，我……」

　　看不見三日月宗近的表情，小狐丸仍從動作感覺到了他的不安。看著三日月宗近欲言又止，小狐丸放鬆了環抱的手以及緊扣的指，在兩人之間拉出些空隙。三日月宗近有些疑惑又慌亂的抬頭，正好讓小狐丸貼上他的唇。

　　「三日月。」貼在唇上說著話，小狐丸紅色的眼瞳溫柔的映出三日月宗近的樣子，「這一次，我會陪在你身邊。」

　　「不會再丟下你了。」

　　三日月宗近微微睜大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滑下。

　　「……說好了。」笑瞇了眼睛，三日月宗近雙手環著小狐丸的脖子，嘴唇蹭了蹭小狐丸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