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敦】不安全感

*為【芥敦│花魁道中】的後續,前文可走這

*敦進入芥川府約莫半年

 

夜幕降臨已經一段時間,中島敦在兩人的睡房裡鋪好被褥,點好安神的薰香,但是當他已經換好睡衣一陣子之後,芥川龍之介才拉開了拉門。他立刻迎上去,主動給了對方一個擁抱以及一個落在唇角的吻,環在對方腰際的手也意有所指的在後背的腰帶上方畫著圈。

然而男人只是回擁並給予一個不帶任何情慾的親吻,便輕輕拉開他的手,說:「夜已深,你該休息了。」

中島敦只好偷偷在對方看不見的角度扁扁嘴,然後聽話的替對方更衣,再各自躺進被褥當中。他習慣面對芥川龍之介的方向入睡,對方會憐惜的碰碰自己的臉頰或是摸摸他的頭髮,但是最近男人多半都是躺下沒有多久便已熟睡,留下中島敦在昏暗中看著他的睡顏緩緩入眠。

 

芥川龍之介白天的時候十分忙碌,近期不知是與其他大臣商量什麼政事,本來讓中島敦送進書房的茶水也改由隨侍的僕從代勞,後來更是直接讓僕從轉達不需他端茶送水的要求。後來芥川龍之介經常出門,徹夜未歸的次數也越發頻繁,偶爾中島敦問起時,男人也只是輕輕帶過,從不告訴他晚間到底去了哪裡。

中島敦詢問了芥川銀,然而身為男人妹妹的她也不太清楚兄長的動向。於是他請泉鏡花偷偷幫忙打聽,卻在詢問結果的時候換來女孩憤怒的快要哭了的表情,以及女孩堅決不肯告訴他探問結果的堅定態度。這讓中島敦心裡隱隱響起了警鐘。後來,他無意間聽到了幾名回來交班的侍從的談話,才知道已經許久未見的那個男人已有多日流連於花街柳巷。他想起芥川龍之介對自己越發冷淡的態度,以及多次面對他詢問的不耐煩,他深覺自己需要明確的探一探對方的態度。

如果他真的對自己厭煩了……

中島敦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他請芥川銀幫忙探問芥川龍之介哪一天晚上會回家,並在那天讓泉鏡花幫忙將自己首次踏進芥川府時穿著的那一套男人特別為他訂製的華服,做足一切準備,在房內等著對方回來。

那天芥川龍之介過了子時才回來,一進房間便看見中島敦穿著盛裝,笑著迎接他。然而晚歸的男人卻皺著眉,連房間都沒有踏入,聲音冷硬的說了句在下到其他房間休息,你把那身衣服脫下之後也早點睡後,便將房門拉上。

中島敦的笑容在拉門拉上之後立刻垮了下來,他坐在原地,無聲落淚直到天明。當泉鏡花端著水盆與毛巾拉開房門時,他已經流不出一滴淚來。照顧他起居的女孩放下水盆,趕緊跑到他身邊,擔憂的看著表情哀戚的中島敦,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小鏡花,他終究還是厭棄我了呢。」中島敦勉強拉出一個笑容,盡量語氣平淡的說出這句話,然後隨即被女孩緊緊抱住了。

之後幾天芥川龍之介都是徹夜未歸,亦無派人傳達任何口信,於是中島敦搬離了與芥川龍之介共享的主臥室,以想多一點獨處空間的理由搬進整個宅邸裡最偏僻的房間。他仍然會幫著做許多事,在人前還是那個笑得溫柔的少年,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常常睜著眼睛捱到天亮。

 

「敦。」泉鏡花捏著一張從中原府送來的信箋,在後院裡找到了正在幫忙晾曬衣物被單的少年。

「嗯?怎麼了?」中島敦正好剛將一件被單披上竹桿,將布料攤開拉整之後,他回頭轉身看向陪著自己很久的女孩。

「太宰先生請人帶來了邀請。」泉鏡花將手中的紙箋遞給中島敦:「他請你到中原府上見面。」

「轎子已經準備好了。」

中島敦接過不大的紙張,攤開一看,上頭短短一句話很快便能讀完:「太宰先生只說了過去聊聊天……那我這就去換衣服。小鏡花要一起去嗎?」

女孩搖搖頭,說:「我送你出門之後,繼續幫忙家事。」

「那我先去準備了,婆婆,抱歉沒辦法幫妳晾完衣服。」中島敦回身向負責洗滌府中大小衣物的老婦人道歉。

「敦少爺總來幫忙才讓老身十分感激,快去吧,讓對方久等可不好了。」

中島敦進房間換上外出的灰藍色和服,繫好紅橘色橫條樣式的腰帶,又稍微敷了些粉之後,接過泉鏡花遞來的深藍色羽織披上後便出了門。坐在四人抬的轎子一晃一晃得很快便到了離芥川府不遠的中原府,他才剛走下轎子,便有人開了門帶領他進屋。

中島敦踏進面向庭院敞開門的起居室時,太宰治正好煮開了一壺水準備泡茶。

「敦君。」太宰治招呼客人坐到桌旁:「我準備了不少點心喔!多吃點吧!」

太宰治僅僅抬頭看了中島敦一眼,便又專心於泡製茶湯,沒多久一杯清香四溢的熱茶就端到了少年面前。

「芥川君最近也不常回家吧?」太宰治自然察覺到來者氣色不佳,就算中島敦特地打理過,依然躲不過他的眼睛。

「是……」中島敦嘆了口氣,雙手攏著溫暖的茶杯,低著頭看著杯裡的茶水,後知後覺的發現對方剛剛說的話用了點心思:「也?」

「中原先生最近……」

「是啊,蛞蝓那傢伙最近也很少回來喔!」太宰治笑了笑,說道:「好像很忙吧,沒有蛞蝓可以捉弄,我就覺得很無聊了,所以就把敦君請來啦!」

「而且我也很久沒看到敦君了。」太宰治將放著糕餅的盤子推向中島敦:「芥川君沒欺負你吧?」

中島敦搖搖頭,似是打起了一點精神,問道:「太宰先生知道中原先生最近在忙些什麼嗎?」

太宰治眨了眨眼,然後笑著搖搖頭:「他沒有告訴我喔,敦君。」

「畢竟有些工作上的事情牽扯太多,多告訴一個人就多增加一層風險,雖然蛞蝓不說,我也可以從他的書房裡找到就是了。」

太宰治攤了攤手,神情蠻不在乎,反問自己的徒弟:「敦君擔心芥川君嗎?」

「啊、嗯……」中島敦點了點頭,拿起一塊糕點狼吞虎嚥地吞下後,又猶豫了一陣才開口:「太宰先生,男人們……雖然這麼問很奇怪,但是……」

「男人們究竟是為了什麼去吉原那樣的地方?」

太宰治聽到問題先是錯愕,看著中島敦認真的表情之後,便忍耐不住的放聲大笑起來:「我、我沒想到你會問這個啊,敦君。」

「太宰先生!」中島敦面露困窘:「我怎麼會問這種愚蠢的問題……明明……」

「嘛啊,敦君。」太宰治總算止住了笑,伸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淚水,答道:「會走進吉原的男人,不都是為了尋歡作樂嗎?」

「當然也會有為了公事而去那裡的人,不過這類的人……」太宰治偏頭想了想:「在我還待在那裡的幾年裡面,可從來沒有見過喔。」

「宴飲、歌舞、美酒、佳人,這樣的環境怎麼還有人願意正經八百地談公事。」太宰治一邊說一邊替中島敦將涼了的茶換掉:「當然,那種見不得光的交易是例外。」

「敦君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傳言呢?」太宰治重新煮了水,一隻手橫過桌面挑起白髮少年的下巴,仔細端詳過後又問:「敷了粉也難掩不好的氣色,芥川君真的沒有欺負你嗎?」

中島敦再度搖頭:「沒有,他沒有欺負我。只是我可能讓他覺得煩了吧……」

「嗯,這樣啊。」太宰治拿起一塊點心伸到中島敦嘴邊,安慰道:「敦君或許多想了呢?這樣的事情還是要問問當事人才準確。」

「喂,太宰,你在哪?」

門外傳來呼喚聲,沒一會起居室的門便被拉開,一名將橘色長髮束在腦後的男人走了進來:「喔,小鬼也在。」

「你怎麼回來了?」太宰治面露嫌惡:「大吼大叫的吵死了,打擾到我跟敦君敘舊了。」

「啊?這裡是我家,我怎麼就不能回來?」中原中也擺了擺手:「算了,沒時間跟你吵,我要離開大概一個月的時間,一會就走,你不要亂跑。」

「小鬼。」中原中也轉向對中島敦說話:「芥川也是,不過他昨天已經先出發了,事態緊急,我想他大概忘了派人回去跟你說一聲。」

「我知道了,謝謝您,中原大人。」

「啊,說了幾次不要叫我大人,喊先生就行了。」中原中也準備拉上門:「我拿個東西就走,你們繼續吧。」

「太宰先生不去送行嗎?」中島敦看著還安坐在面前的男人,問道。

「不用啊,蛞蝓分明趕時間,送行不過拖慢他出發的腳步罷了。」

中島敦點點頭,又拿了塊點心起來,聽著太宰治絮絮叨叨城裡的趣聞,安靜地將自己心裡的苦悶和著糕點吞下。

 

一個月後,芥川龍之介的忙碌總算告一段落,他和中原中也一塊回到城裡,簡單做過匯報以後,便懷揣著要送給中島敦的禮物回家。在回家的路上,他想起應該補償對方自己這段期間冷落他的行為,於是繞道去了一趟菓子店,買了些中島敦喜歡的小點心才回到府邸。

他一進家門便詢問管家對方在何處,得到了答案便立刻前去找人。許是缺少交流很長一段時間,芥川龍之介感覺到中島敦對他的態度生疏許多,就連自己將點心遞過去時,他就算笑著接過也不似十分開心。男人並沒有多想,只淡淡叮嚀不要吃太多,以免吃不下晚飯,便先行離開去更衣洗浴。

晚飯時兩人亦是無話,中島敦還是會替他倒酒添飯,卻會巧妙躲避與他的眼神、肢體接觸。芥川龍之介總算察覺有異,卻未在當下便開口。他想,等回房以後,自己將禮物給對方時再問也不遲。

他卻沒想到當自己在書房裡稍微整理了些文件後回房,對方竟不在房內,而鋪好的被褥只有一床。他在偌大的宅邸裡尋找未回房的人,最終在妹妹的指示下走到了府邸內最為偏僻的房間。他皺眉隔著紙門看著已經熄燈的房間,他不解對方為什麼要搬到這裡,畢竟自己未曾下令要他搬離,他與府中的僕役相處得很好,管家也不會趁著自己不在時欺負他。

芥川龍之介站在房門外好一會,最終還是拉開拉門踏進昏暗的房內。他輕緩的拉上門,盯著面對牆壁側躺、背對著自己的人。對方的呼吸並不是睡沉了的平穩,反而像是怕被發現似的刻意將呼吸頻率放慢,而微微顫抖著的肩膀更是出賣了對方的狀態。

男人輕輕嘆了口氣,知道對方或許是因為自己前段時間的冷落而嘔氣,他朝著躺在被褥中的人走去,看到中島敦因為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而將身體稍微縮進棉被當中時,他稍稍勾起嘴角,但很快又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在被褥旁坐下,一隻手推了推少年的肩膀,喚道:「敦。」見對方不肯搭理,芥川龍之介耐著性子繼續說道:「敦,在下知道你還醒著,轉過來,在下有話跟你說。」

中島敦遲疑了一陣,才緩緩開口:「大人不該來這裡,先前是……是我逾矩了,以後不會再犯了。」

聽出對方話語裡極力隱藏的哭音,芥川龍之介皺起眉,強硬地將中島敦的身體扳了過來,原本緊皺的眉頭因為對方臉上的淚痕而鬆開。中島敦只看了把自己扳過去後就愣著沒有動作的人一會,便伸手想將對方還抓著自己的手鬆開。而芥川龍之介在對方的手碰到自己時才回過神,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將人拉起,要他坐著面對自己。

「為什麼哭?」芥川龍之介有些慌了手腳,雖然面上什麼也看不出來,但他的肢體動作都透漏了一點不知所措。

中島敦輕輕搖頭,低垂的視線看向榻榻米,不願意與男人的視線接觸:「時候不早了,您請快回去休息吧。」

芥川龍之介沒有接話,只是伸手抬起中島敦的臉,用拇指揩去他臉上的淚水,然後在唇上吻了吻:「別哭,在下……」

「您不用做到這樣的,若您已經對我感到厭煩,想去找新的樂子也無可厚非。我可以安分地當個供您使喚的下人,即便您要將我趕出去我也不會有怨言,只是能不能讓小鏡花繼續待在這裡?她一個女孩子出去了總是容易被欺負。」中島敦打斷了芥川龍之介的話,一股腦地將話說完,眼淚仍舊在掉,但是視線不斷飄移,一絲一毫都沒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誰告訴你在下對你感到厭煩的?」芥川龍之介的聲音低了不少,似在隱忍著怒火。

「沒有誰告訴我,如果你沒有厭煩我,為什麼……為什麼這好幾個月來,不論我暗示還是明示你都、都不碰我?」中島敦終於將視線落在眼前那雙灰黑色的眼睛上,語氣、表情滿是委屈:「就連那天穿上盛裝,你也沒有……你甚至轉頭離開。」

「你還去了吉原一類的地方,就連你離開城裡的消息還是我從中原大人那裡知道的……」

芥川龍之介看著眼前的淚人兒越哭越兇,聽著對方的控訴只覺得好氣又好笑。他再次狠狠吻上對方的唇,竭盡全力在對方口中攻城掠地,當他鬆開的時候,對方雖然在眨眼睛時仍有淚珠滾落,但總算止住了哭泣。他用袖子擦了擦中島敦哭的一蹋糊塗的臉,笨拙地將人擁入懷中,有些僵硬的拍著他的背,試圖表示安慰。

「在下並沒有對你感到厭煩。」芥川龍之介抱著懷裡的人站了起來。

「大人……?」因為身體騰空只能抱牢眼前抱著自己出了房間的男人,中島敦有些不知所措。

「在下的確為了追查目標對象有幾日夜宿青樓,但並未左擁右抱。」

「而為了任務離開那時,確是因為緊急而忘了先派人回來告訴你。」

芥川龍之介拉開自己臥室的拉門,繼續耐心說道:「尋常夫妻間也並非時時行房,不碰你並不是因為你對在下而言毫無魅力。」

「只是在下認為你剛來時,在下索求太過,才想暫時和緩。」

中島敦靜靜聽著男人難得說那麼多話向自己解釋,邊聽邊將自己往對方懷裡塞,聽到後面,本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差點掉了下來,用力眨了眨眼睛,中島敦抬頭看向抱著自己的男人,聲音還帶著一點哭泣後的沙啞:「那下次……能不能先跟我說?」

芥川龍之介將人放到房裡唯一一床床被上,然後把對方攏在自己身下。他親吻中島敦的額頭,應道:「好。」

中島敦主動吻上男人的嘴唇,哭花了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芥川龍之介加深了這個吻,大手扯鬆了身下人的腰帶,探進裡衣撫摸已然許久未碰觸的身驅。

結束了親吻,芥川龍之介輕咬對方的耳垂,說道:「看來在下多慮了?」

「唔嗯……大人大可隨心所欲一些,我沒有那麼脆弱的。」中島敦抱緊了對方。

「那在下便不客氣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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